咸阳宫,章台殿。
大秦最威严的朝堂上,气氛凝重的不像话,像要下暴雨。
文武百官站在两边,没人敢大声喘气。
所有人的眼睛,都有意无意的,瞟向一个地方。
那个穿着左庶长官服,站在武将队列最前面的年轻人。
李源。
他今天是北境回来,第一次上朝。
他就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蒙恬站在他边上,心里跟揣了一团火。
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
他要当着满朝文武,当着陛下,当着那群只懂耍嘴皮子的腐儒,给这个年轻人,请下天大的功劳!
朝会刚开始。
还没等谒者说话,蒙恬就大步走了出去,站到了大殿中间。
他的声音跟打雷一样,在大殿里炸开!
“陛下!”
“臣,蒙恬,有本要奏!”
“臣要为大秦贺!为陛下贺!”
嬴政高高的坐在王座上,看着自己这爱将激动的脸都红了,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
“讲。”
“诺!”
蒙恬吸了口气,转过身,眼睛像刀子,扫过对面以丞相李斯为首的文官们,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自豪跟激动!
“臣要弹劾...不!臣要为一个人请赏!”
“天工院院主,左庶长,李源!”
“这小子,一个文官,亲自跑到北边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在长城,立下了不世奇功!”
这话一出来,大殿里起了一阵嗡嗡声。
李斯还是低着头,没表情,跟没听见一样。
他后面的御史张胜那伙人,嘴角却都勾起一抹冷的笑。
蒙恬不管这些。
他的声音,更大了!
“第一!李源献上‘水泥棱堡’的法子,用山上的石头,拿泥浆当骨头,一天就能砌好墙,比金子石头还硬!从今往后,我大秦的长城,就是铁打的,再也不怕有缺口了!”
“第二!李源造出‘蒸汽起重机’这种神仙玩意儿,用水跟火的力量,干移山的活儿!以前一千个人干一百天,现在十个人一天就干完了!省了多少国力,快了多少倍!”
蒙恬越说越激动,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都带了点抖!
“第三!也是最大的功劳!”
“一个月前,匈奴最精锐的斥候百人队,在他们那个号称‘草原狼’的头头呼延灼的带领下,晚上偷袭我们的工地!”
“左庶长李源,一点没慌,用工地的家伙,给了他们一记狠的!当场把敌人打垮,还砍了敌人的头!”
“给我大秦长脸!给我们军队争气!”
说完,他猛的一挥手!
“来人!把证据抬上来!”
早就在殿外等着两个黑冰台锐士,抬着一个死沉的木箱,快步走了进来。
箱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
一颗用石灰泡过,但还是满脸狰狞,死不瞑目的人头,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人头上独特的狼头刺青,让所有打老了仗的将军,眼睛都缩了一下!
呼延灼!
真的是他!
蒙恬指着那颗人头,对着王座上的嬴政,深深的鞠了一躬!
“陛下!李源一个文官,在北境立下这种奇功,解了国库的急,扬了我大秦的军威!这种功劳,封侯都够了!臣请陛下,重赏李源!”
蒙恬的话,砸在地上都有声!
武将那边,立马响起一片赞同的声音!
“臣等附议!李庶长功在社稷!”
“请陛下重赏!”
但是,这股热烈的劲头还没到顶。
一个又尖又冷的声音,像一盆腊月的冰水,从头浇了下来!
“臣,有异议!”
御史张胜,像一条埋伏了很久的毒蛇,猛的从文官队列里蹿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大殿中间,先对着王座拜了拜,然后猛的转身,用刀子一样的眼神,直戳李源!
“臣,要弹劾左庶长李源!”
“他有两条大罪!”
整个大殿,一下没了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真格的,开始了!
张胜的声音,又尖又利,充满了律法的森严。
“罪一!李源身为文官,没有陛下的批准,没有兵部的调令,竟敢私自动用军械,跟敌人开战!这是不把国法放在眼里,越了本分!这个头一开,以后是不是人人都能自己拉队伍,随便在边境惹事了?这是要乱政啊,必须严惩!”
“哗...”
这话一出,殿里一片乱。
蒙恬的脸,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放你娘的屁!”他忍不住爆了粗口,“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不还手,难道伸着脖子等死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什么狗屁罪名!”
“上将军慎言!”张胜冷笑一声,一点不让,“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说的是将军!他李源,是将军吗?!他不过一个区区庶长!一个文官!他有什么资格动军械?!”
“你!”蒙恬气的浑身发抖,却一下找不到话来反驳。
因为张胜说的,确实是大秦的铁律。
文武分开管,界限清清楚楚。
看着被噎住的蒙恬,张胜眼里的得意更浓了。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扔出了他的第二颗,也是更要命的炸弹!
“第二!也是他最大的罪!”
张胜的声音,猛的拔高了八度,充满了悲愤!
“天工院烧水泥,造棱堡,花了多少钱?李源私自动用陛下的私库黄金,三万斤!”
“三万斤啊!陛下!”
张胜哭着喊着,对着嬴政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个头!
“那可是陛下的私房钱!是大秦最后的底子!李源,一个没根没底的小毛孩子,竟敢拿陛下的万金之躯,去赌一个飘渺的未来!”
“赢了,固然是功劳。可要是输了呢?要是那匈奴大军绕过棱堡,直接杀进来,我大秦怎么办?!”
“这种拿国运当儿戏的豪赌,跟叛国有什么区别?!”
“这种罪,别说一个区区砍个敌将的功劳,就是十个,一百个,也抵不了!”
“臣,请陛下明察!收了李源左庶长的爵位,把他打进廷尉大牢,好好审问!来正国法!来安天下!”
这番话,句句都往死里整!
他巧妙的把李源的功劳,说成了“罪证”!
把击退敌人,说成了“越权”!
把嬴政的支持,说成了李源的“豪赌”!
“一派胡言!”蒙恬气的受不了,指着张胜的鼻子大骂,“你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腐儒!你懂个屁的战场凶险!你懂个屁的军情如火!”
“蒙将军息怒。”另一个文官站了出来,不阴不阳的说,“张御史说的,都是按照我大秦律法来的。没规矩,不成方圆。要是功劳能抵罪,那还要律法干嘛?”
“没错!功是功,过是过!必须分开算!”
一下子,文官集团全都攻了上来。
武将集团则个个瞪着眼,愤怒的反驳。
整个章台殿,吵的跟菜市场一样。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
蒙恬的眼,死死的盯着那个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丞相李斯。
李斯还是低着头,好像眼前的一切跟他没关系。
可蒙恬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搞鬼!
这位帝国的丞相,就像一张藏在暗处的大网,操控着这一切,要把那个天才的年轻人,活活勒死在这朝堂上!
慢慢的。
吵闹声,小了下去。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不管他们怎么吵,都说服不了对方。
最后拿主意的,只有一个人。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至高无上的,九龙王座。
投向了那个,从头到尾,没表情,没说话的,帝国的最高主宰。
嬴政,听完了所有的争吵。
他的脸上,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生气。
他的眼睛,深不见底,看不出一点波澜。
他会怎么定这场功过之辩?
是奖赏李源这不世出的奇功,承认技术在战争里的颠覆作用?
还是为了维护帝国的法度和规矩,惩罚他“越权之罪”?
大殿里,安静的可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这位千古一帝的,最后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