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天,父母的反应彻底打碎了他的期待。
妈妈猛地放下手里的遥控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尖锐又激动:“电竞?那就是不务正业!整天对着电脑打游戏,能有什么出息?”
爸爸也皱紧了眉头,“我和你妈辛辛苦苦供你读书,是让你考大学、找份正经工作,不是让你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把那些东西扔了!”
那天的争吵持续了很久,最后以苏慕尧被锁在房间里告终。
他趴在书桌上,听着门外爸妈的斥责声。
不想放弃。
从那以后,苏慕尧开始了连轴转的生活。
白天在学校争分夺秒地学习,保持着年级前三的成绩,不让爸妈有理由反对。
等有空闲了,就打开电脑,练习技术,常常一练就是凌晨两三点。
学费和生活费,他靠着周末发传单、做家教一点点攒出来,从不向家里伸手。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慕尧也参加了几次业余比赛,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慕言也迷上了电竞。
让他心寒的是,爸妈得知后,非但没有反对,反而笑得合不拢嘴,当天就带着弟弟去商场,买了最新款的键盘、鼠标和显示器,还特意给弟弟腾出一间房当游戏室,嘴里念叨着:“慕言有眼光,这电竞现在可是热门,好好练,将来有出息!”
没过多久,爸妈又找到苏慕尧,语气理所当然:“慕尧,你不是认识电竞队的教练吗?你跟教练说说,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让慕言跟你一起去训练,兄弟俩互相有个照应。”
苏慕尧看着爸妈眼里对弟弟的关心,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同样的梦想,他得到的是斥责和否定,弟弟得到的却是全力支持。
为什么?
可他看着弟弟期待的眼神,想起小时候两人一起玩耍的画面,还是压下了心里的不舒服,点了点头:“好,我跟教练说。”
他总愿意相信,家还是有温暖的。
进入青训队后,苏慕尧和弟弟一起训练。
他比谁都努力,白天跟着队里训练,晚上还会单独给弟弟补课,把自己总结的技巧毫无保留地教给他。
弟弟的进步很快,可苏慕尧清楚,论天赋和对游戏的理解,弟弟还是差了些。
后来,队里的中单位置空了出来,教练明确表示,他和弟弟之间,只有一个人能上场。
这意味着,谁能拿下这个位置,谁就离职业赛场更近一步。
那段时间,两人都拼尽了全力。
苏慕尧看着弟弟因为操作失误而崩溃地抓着头发、红着眼眶的样子,心里渐渐犹豫起来。
要不要把机会让给弟弟?
他是哥哥,或许该让着弟弟。
可这也是自己的梦想,他舍不得放弃。
就在决定命运的比赛前一天,苏慕尧和弟弟在训练结束后,被几个陌生男人带走了。
到了地点,苏慕尧发现被带走的人不止他和弟弟。
冰冷的刀刃抵在他们的脖子上,绑匪拨通了爸妈的电话,只说了一句话:“50万,两个儿子,只能选一个带走,另一个……就等着收尸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慕尧以为电话断了。
直到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选……选慕言!你们别伤害慕言!他还小,他的前途不能毁了!”
爸爸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带着一丝决绝:“对,选慕言,慕尧他大了,能照顾自己……”
后面的话,苏慕尧已经听不清了。
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像掉进了冰窖里,连绑匪推搡他的力气都感受不到。
绑匪见爸妈选了弟弟,便把他狠狠推倒在地上,粗糙的地面磨破了他的膝盖,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疼。
心里的疼,早已盖过了身体的伤痛。
混乱中,不知是谁挥来一把刀,他下意识地偏头,刀刃却还是划在了他的左脸上,从眉骨到下颌,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鲜血很快模糊了他的视线。
等他从医院醒来时,脸上已经缝了十几针,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
苏慕尧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心里一片荒芜。
原来,在这个家里,他从来都是多余的。
后来,他离开了家,放弃了电竞梦,带着脸上的疤痕,租了一间狭小的瓦房,靠着接游戏陪玩的单子勉强生活。
深夜的瓦房格外安静,只有电脑散热风扇的轻微声响,和怀里灼华均匀的呼吸声。
苏慕尧低头看着腿上乖乖的小猫,指尖轻轻抚过它柔软的绒毛,脑海里又浮现出爸妈和弟弟的声音,熟悉的闷痛感缓缓蔓延开来。
他不止一次在深夜问自己,怨吗?
答案总是清晰又肯定——肯定怨的。
他还记得刚出院那会儿,脸上的疤痕还裹着厚厚的纱布。
他躲在出租屋里,不敢照镜子,更不敢出门。
那时候,他也试着和自己和解。
他告诉自己,爸妈是爱着自己的。
弟弟还小,自己是哥哥,本该让着他。
他试着放下一切。
可每当他看到镜子里那道狰狞的疤痕,每每想起那些不被认可、不被选择的日子,和解的念头就会瞬间崩塌。
他骗不了自己,他根本无法释怀。
日子就在这样的自我拉扯中一天天过去,直到灼华的出现。
那天雨下得很大,他正对着桌上的小刀发呆,浑身脏污的小猫突然闯进了他的世界。
它坐在刀身上,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
从那天起,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渐渐的,苏慕尧不再执着于和过去和解。
有些伤痛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愈合,也不会凭空消失。
但没关系,和解不了就不和解吧,他不需要强迫自己原谅,也不需要假装释怀。
因为他还有一只小猫要养。
他要努力赚钱,给灼华买新鲜的小鱼,要带着灼华去更多的地方,让小猫看看除了瓦房之外的世界。
他要好好往前走,不是为了和过去和解……
苏慕尧低头,看着怀里已经睡着的灼华,小猫的小爪子还搭在他的手腕上,银铃铛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他轻轻笑了笑,指尖温柔地拂过小猫的耳朵,心里一片柔软。
至于过去,就让它们留在原地吧,他要带着他的小猫,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