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这两个字如同冰棺室的寒气,早已渗入骨髓。赫连桀躺在偏殿的黑暗中,不再浪费丝毫心力于伪装。极致的危险剥去了所有冗余,只留下最纯粹的本能——生存,以及复仇。
他将意念化作最精密的刻刀,不再试图去“干扰”或“欺骗”冰髓刻纹,而是以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引导着体内那两条暗蓝色的“毒龙”,反复冲刷、锤炼着那几处被“污染”和星辉之力覆盖的节点。黑色铁片紧贴胸口,那混沌气息与石片的暖流交织,不再仅仅是滋养,更成了淬炼这“毒龙”的独特熔炉。每一次循环,那暗蓝色的寒气便愈发凝实,颜色深沉得近乎墨黑,其中碎金般的光点却更加锐利刺目,散发出一种连赫连桀自己都感到心悸的侵蚀与死寂之意。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隐藏力量,他要将这力量,淬炼成足以撕开绝境的毒刃!
时间在无声的淬炼中流逝。第一天在极致的专注中过去,偏殿死寂,唯有他体内能量奔流的细微嗡鸣。第二天午后,秦姑姑照例送来“温络汤”。赫连桀没有如往常般“艰难”吞咽,而是在汤碗触及唇边的瞬间,调动那新淬炼出的、带着强烈侵蚀性的暗蓝寒气,极其隐蔽地分出一缕,逆流而上,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悄然“污染”了碗沿残留的一丝药液!
他要做一个更大胆的试验——若这“温络汤”最终会流入某些监测渠道,那么这丝属于他的、独特的“毒”,是否能成为反向追踪的标记?
秦姑姑并未察觉这微不可察的能量异动,喂完药便漠然离去。
第二天夜晚,风雪再起,呜咽声掩盖了世间一切杂音。
赫连桀盘坐榻上,正处于淬炼的关键时刻,意念高度集中,引导着“毒龙”冲击着最后一处刻纹节点的屏障。就在那层“隔阂”仿佛即将被彻底冲开的刹那——
“咚……咚……咚……”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特定韵律的敲击声,混杂在风雪的呼啸中,如同鬼魅的叩门,清晰地传入他的耳膜!
不是殿门,声音来自……地下?!
赫连桀猛地睁开眼,淬炼过程戛然而止。他凝神细听,那敲击声断断续续,三短一长,重复数次后,便彻底消失,仿佛只是风雪造成的错觉。
但他知道,不是错觉。
是萧清弦?还是……哑仆?亦或是这宸王府地下,还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突如其来的干扰让他心头警铃大作。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将淬炼到一半的“毒龙”强行压下,感知如同蛛网般撒向殿外。
风雪依旧,院外侍卫的气息平稳。那自动警戒机制和凌玄霜庞大的意志都未曾被惊动。
唯有地下,那敲击声传来的方向,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土腥与陈旧气息的能量波动,正迅速消散。
是谁?目的何在?是援手,还是又一个陷阱?
赫连桀眉头紧锁。局势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这宸王府,不仅地面上暗流汹涌,连地下也藏着未知的变数。
他没有时间去探寻这地下的秘密。三天期限已过去大半,他必须专注于眼前唯一的生路——彻底掌控那几处刻纹节点,并在移往冰棺室前,找到发动致命一击的机会!
他重新闭上眼,不再理会那诡异的地底敲击,将全部心神再次沉入体内。
最后一天,在一种近乎凝固的压抑中到来。
天色未亮,赫连桀便已“醒”来。他没有再伪装虚弱,而是静静坐在榻边,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死士,默默调整着状态。体内那两条“毒龙”经过一夜的平复,已彻底稳定下来,墨黑色的寒气内敛深沉,唯有碎金光点在深处无声流转,散发出令人胆寒的锋锐。
他能感觉到,那几处刻纹节点与主体之间的“隔阂”已然稳固。虽然还无法完全摆脱掌控,但在关键时刻,足以为他争取到一次出手的机会!一次,倾尽所有的机会!
辰时刚过,殿外传来了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来了。
赫连桀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人类的情绪也已褪去,只剩下绝对的冰冷与决绝。
殿门被推开,四名身着玄铁重甲、面无表情的侍卫踏入殿内,手中抬着一副散发着浓郁寒气的……冰棺!那冰棺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死寂的乳白色,棺盖尚未合拢,露出里面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秦姑姑跟在最后,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那是宸王府处置“废器”的正式文书。
“赫连桀,”秦姑姑的声音依旧刻板,却带着一种执行最终程序的冷漠,“时辰已到,入冰棺室。”
没有询问,没有怜悯,只有冰冷的宣判。
四名侍卫上前,动作机械,就要将赫连桀架起,投入那副冰棺之中。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
赫连桀动了!
他没有反抗,没有挣扎,而是猛地抬起头,看向秦姑姑,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诡异、混合着死寂与嘲弄的弧度。
“秦姑姑……”他的声音沙哑,却不再虚弱,反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那碗‘温络汤’……味道可还纯正?”
秦姑姑刻板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纹——那是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怎么会……怎么可能还保有清醒的神智?!王爷明明亲自探查过,确认他已识海混沌,神魂将熄!
也就在她心神剧震的这万分之一刹那!
赫连桀体内那两条蛰伏的“毒龙”,轰然爆发!
墨黑色的寒气不再隐藏,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寒气过处,空气冻结,光线扭曲,那四名伸手抓向他的玄甲侍卫,动作瞬间僵滞,厚重的铠甲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厚厚的黑冰,连带着他们惊骇的表情一同凝固!
而赫连桀的目标,并非这些侍卫!
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恨意与决绝,都化作了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小如针、却散发着湮灭气息的暗蓝幽光,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骤然弹出,并非射向秦姑姑,也不是射向殿外可能存在的凌玄霜,而是——直刺秦姑姑手中那卷明黄色的帛书!
“噗!”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那卷代表着宸王府权威、蕴含着特殊阵法保护的处置帛书,在被暗蓝幽光击中的瞬间,竟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汽化,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与此同时,赫连桀借着这股力量的反冲,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后疾退,撞向偏殿那扇始终未曾关严的窗户!
“咔嚓——!”
木屑纷飞,积雪溅落!
他的身影,在秦姑姑尚未从帛书被毁的震骇中回过神来,在四名侍卫依旧被黑冰封冻的僵直中,如同挣脱牢笼的困兽,猛地撞破了偏殿的窗户,投入了外面漫天风雪的世界!
“呜——!”
几乎在他破窗而出的同一时间,笼罩整个宸王府的自动警戒机制发出了尖锐至极、传遍 every corner 的警报嗡鸣!远比上次试探时更加凄厉,更加急促!
冰心堂方向,那股庞大冰冷的意志再次轰然降临,带着滔天的怒意与一丝……被蝼蚁忤逆的难以置信!
“赫连桀——!”
凌玄霜的声音,如同万古寒冰相互摩擦,第一次清晰地、带着无法抑制的杀意,响彻在风雪呼啸的宸王府上空!
毒已淬成,冰锋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