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更紧了,扑簌簌地砸在窗纸上,发出细密而沉闷的声响。暖翠阁西厢内,炭盆里那点残红终于彻底熄灭,寒气如同无孔的幽灵,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钻入骨髓。
赫连桀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毫无睡意。袖中的石片与黑石紧贴着皮肤,一温一凉,方才那短暂交汇时产生的奇异共鸣和幽光图案,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那图案残缺不全,难以辨识,却带着一种古老的、蛮荒的气息,与他所知的北漠图腾截然不同。
(这到底是什么?与凌玄霜的力量有何关联?留下黑石的人,又想指引我什么?)
无数疑问盘旋,却找不到出口。他就像被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虫,能感觉到丝线的震颤,却看不清织网者的全貌,更找不到挣脱的方向。
“咚……咚……”
更漏声隔着风雪传来,已是子时。
万籁俱寂,唯有雪落之声。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风雪吞没的叩门声,突兀地响起。
不是巡夜侍卫规律沉重的脚步,也不是仆役送东西时小心翼翼的动静。那声音很轻,很快,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鬼祟。
赫连桀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深碧的眼眸在黑暗中锐利如狼。他悄无声息地起身,挪到门边,屏住呼吸。
“咚…咚…” 又是两下,比刚才更清晰了些。
他没有出声询问,也没有立刻开门。在这宸王府,尤其是在这敏感的时刻,任何异常的动静,都可能致命。
门外的人似乎也极有耐心,不再叩门。一片死寂。
赫连桀凝神细听,风雪声中,似乎能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压抑的呼吸声。
是谁?
他脑中飞快闪过几个可能:是那偷偷接济他的人?是留下黑石的人?还是……凌玄霜派来的新一轮试探?
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沉默着,手缓缓按上冰冷的门闩。指尖触及那粗糙木料的瞬间,眉心的冰息毫无征兆地剧烈一跳,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在发出警告。
赫连桀动作一顿。
门外,那细微的呼吸声似乎也远了,最终被风雪声彻底掩盖。
他立在门后,许久未动,直到四肢都被冻得有些麻木,才缓缓松开按着门闩的手。
没有开门。
他不知道门外是谁,也不知道错过了什么。但他知道,在力量未曾恢复,底牌未曾明晰之前,任何的轻举妄动,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退回墙角,重新坐下,将袖中的两枚石头握得更紧。那冰冷的黑石,此刻竟让他感到一丝诡异的安心。
雪夜叩门,是人是鬼?
他不急。
他有的是时间,在这冰冷的牢笼里,慢慢等,慢慢看。
而此刻,听竹轩内,苏侍君于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锦被下的手,紧紧攥住了那枚青白色的“侍君”玉牌,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药庐中,云舒对着即将完成的、加入了一丁点凝髓膏粉末的“雪中春信”香丸,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狂热与虚弱的、不正常的红晕。
风雪之夜,每个人都紧守着自己的秘密与煎熬,等待着黎明,或者……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