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来看着那具白骨，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立刻下令，封锁现场，固定所有证据。
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李达康的耳中。
当他听到赵东来在电话里，用颤抖的声音说出“找到骸骨”这四个字时。
这位一向以强硬着称的市委书记，握着电话的手，都忍不住剧烈抖动。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李达康将自己所有的政治前途，都押在了楚风身上。
而楚风用雷霆万钧的效率，给了他最完美的回报！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李达康。
“好！好！好！”
李达康连说三个好字，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
他立刻下令，让赵东来全力配合专案组，做好后续的证据固定工作。
挂断电话。
李达康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铺开稿纸，亲自撰写报告。
他要以京州市委的名义，向省委提交关于“月亮湖命案”的紧急报告。
这份报告是他继上次之后，递交的第二份，也是最致命的一份“投名状”。
李达康知道从这一刻起。
他和楚风的战车，已经彻底绑死。
而赵瑞龙的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汉东的天，要彻底变了！
......
省委书记办公室。
空气凝固，沉重得仿佛能挤出水来。
李达康双手捧着一份文件，稳稳地放在沙瑞金的办公桌上。
报告的封皮上，两个血红的“绝密”大字，刺人眼目。
“沙书记，这是京州市委、市局连夜调查的结果。”
李达康的声音低沉，却蕴藏着一股即将喷薄的力量。
“关于吕州‘月亮湖美食城’项目的最新进展。”
沙瑞金的目光落在报告上。
《关于吕州市月亮湖项目背后涉嫌重大刑事命案的紧急报告》。
仅仅是扫了一眼标题。
他的瞳孔便猛然一缩。
伸手拿起报告，指尖感到一阵冰凉。
翻开第一页。
一张由法医现场拍摄的照片，赫然映入眼帘。
那是一具蜷缩在泥土中的骸骨，头骨上一个狰狞的破洞，无声地诉说着临死前的恐惧。
照片下方。
是市局法医中心的初步鉴定结论。
再往后翻。
一张张骸骨的特写照片，不断冲击着他的视觉神经。
沙瑞金握着报告的手，开始轻微地抖动。
这位一向以沉稳着称的省委书记，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混账！”
“简直是无法无天！”
沙瑞金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轰！
一股滔天的怒火。
从他的胸腔中炸开！
沙瑞金愤怒，不仅仅是因为赵瑞龙在汉东草菅人命，犯下如此滔天罪行。
更愤怒的，是自己被长期蒙蔽的羞辱！
他空降汉东，志在澄清玉宇，重塑政治生态。
却未曾想到。
在这片他名义上管辖的土地之下，竟然掩埋着如此血腥和肮脏的秘密！
这算什么？
这是在他这位省委书记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是对他权威最赤裸裸的蔑视！
然而。
极致的愤怒过后，冷静迅速占据了他的大脑。
沙瑞金的目光，落在了报告的最后一页。
那是李达康亲笔撰写的建议。
措辞极其尖锐。
“此案背后直指前任省委书记赵立春之子赵瑞龙，案情极其重大，影响极其恶劣。”
“已远远超出汉东省自身的调查能力范围。”
“恳请省委，立刻向中央请示！”
沙瑞金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
他死死地盯着这份报告，仿佛看到的不是文字，而是一把出鞘的利剑。
一把双刃剑。
这不仅仅是一份报告。
这是一份逼着他必须站队的“投名状”！
一旦他将这份报告上报中央。
就等于他沙瑞金，正式向远在京都的赵立春，向整个盘根错节的赵家，彻底宣战！
这是一个足以决定他未来政治命运的抉择。
沙瑞金犹豫了。
与一个在任的副国级家族正面开战。
其中的风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赵立春门生故吏遍布汉东。
其在权力中枢经营多年的关系网，是一股足以让任何人都感到窒息的力量。
赢了，前途无量。
输了，万劫不复。
......
与此同时。
高育良的书房内，茶香袅袅。
祁同伟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震惊与兴奋的奇异神色。
“老师！出大事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李达康那个疯子，真的在吕州月亮湖挖出了东西！”
“听说是一具白骨，就是当年那个失踪的村干部！”
高育良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僵。
碧绿的茶水在杯中剧烈晃动，险些洒了出来。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惊雷炸响！
王建国！
那个失踪的村干部！
别人不知道。
他却一清二楚！
当年，李达康因为月亮湖项目与赵家交恶，被一纸调令从吕州调走。
接任吕州市委书记的。
正是他高育良！
当时，王建国的家属天天来市委闹访，事情一度快要压不住。
是赵瑞龙亲自给他打了电话。
让他“妥善处理”。
正是在赵瑞龙的“招呼”下。
他亲自出面，将此事强行压了下去。
最后的结论，定性为“失踪人口”处理！
虽然高育良没有直接参与命案，但“压下调查”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严重的渎职！
甚至，可以说是包庇！
一旦被查出来。
高育良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一股冰冷的寒意。
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然而。
祁同伟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老师的异样。
他正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之中。
“老师！果然如您所料，沙瑞金和赵家要彻底开战了！”
他激动地分析着。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桩惊天命案上，谁还会来管我们汉大帮这点事？”
“我们......我们暂时安全了！”
祁同伟看着高育良，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雀跃。
安全？
高育良看着自己这个得意门生，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无力回天的悲凉。
哪里安全了？
这把火。
已经烧到了自家的门口！
高育良知道自己已经被卷入了这场无法回头的棋局，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他更清楚。
此刻，绝不能在祁同伟面前流露出丝毫的慌乱。
高育良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缓缓放下茶杯。
脸上重新恢复了那副老谋深算的平静。
“同伟，不要高兴得太早。”
他呷了一口茶，声音平稳。
“这潭水，现在是越来越浑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撇清关系，静观其变。”
高育令良的脑中，无数念头疯狂闪过。
高育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小心。
……
“月亮湖挖出白骨”的消息，像一颗引爆的核弹，彻底炸翻了整个汉东官场。
这已经不是秘密。
这是风暴。
从省委大院到各个厅局。
从办公室到食堂走廊，到处都充斥着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和猜测。
一股风声鹤唳的气氛，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听说了吗？吕州月亮湖，挖出来一具白骨！”
“就是当年那个跟赵公子对着干的村干部！”
“我的天！这可是杀人案啊！赵家这次恐怕真的要完蛋了！”
“是啊，听说还是市局的赵东来，陪着中央那个神秘的专案组亲自去挖的！”
“李达康这是彻底豁出去了，要跟赵家死磕到底！”
“这下有好戏看了！一边是前省委书记的公子，一边是现任的市委书记。”
“还有那个能量通天的楚先生......”
“不知道赵瑞龙会怎么样？他现在可是在京都，沙书记还敢派人去京都抓人？”
“谁说得准呢？那个姓楚的，可是有‘先斩后奏’的权力！说不定真敢这么干！”
“我看关键还是在沙书记。他现在肯定压力山大，一边是老领导赵立春，一边是中央的压力。”
“这队怎么站，可是个要命的问题。”
“我猜沙书记肯定要动手了！你想想，自己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命案，他要是不表态，怎么向中央交代？”
“我看未必，赵家的势力在京都盘根错节，沙书记未必敢撕破脸。说不定最后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一时间。
汉东官场人心惶惶。
各种猜测甚嚣尘上，版本无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待着省委书记沙瑞金的最终决断。
汉东的天，究竟会不会变，就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