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稚子懵懂言躬耕 债主凶恶逼门庭**
陈观捧着那本墨香犹存的《孙子兵法》,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十点券!这可是原价十万的奇书!他强压下仰天狂笑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抚过书页上那些精妙绝伦的注释,只觉得一条金光大道已在眼前铺开。
什么科举,什么功名?有了这屠龙术,天下何处不可去得?
然而,目光一触及脑海中那张悬浮的、散发着朦胧白光的【名臣体验卡·诸葛亮(幼年期)】,他满腔的豪情壮志就如同被戳破的皮球,嗤嗤地漏着气。
卡片上,那垂髫童子依旧蹲在田埂边,拿着小木棍,对着泥土划拉,小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思考什么“国之大事”。那稚嫩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亮,躬耕于此。”
躬耕?躬耕你个头啊!你现在连锄头都扛不动吧!
陈观嘴角抽搐,尝试着用意念与那卡片沟通:“咳咳,孔明……先生?”
卡片上的童子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茫然,他歪了歪脑袋,奶声奶气地重复:“亮,躬耕于此。”
“……”陈观扶额,“我知道你躬耕于此……然后呢?《隆中对》会不会?《出师表》呢?哪怕背个《梁父吟》也成啊!”
小诸葛亮眨了眨眼,似乎努力理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继续用小木棍在地上画圈圈,嘴里嘟囔着:“地……要松……种子……要埋好……”
得,这位未来的卧龙先生,目前的人生理想恐怕仅限于把地种好。
陈观一阵无语问苍天。这买一送一的赠品,质量未免太随机了点!难不成还要他一把屎一把尿……啊不,一把米一口粥地把这千古名臣养大?这投资周期也太长了点!
“系统,”他忍不住吐槽,“你这赠品,保熟吗?保真吗?确定不是假冒伪劣,或者……干脆就是个只会种地的普通娃娃?”
“回宿主,”系统的电子音毫无波澜,“本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卡片信息真实有效。名臣成长需要过程与契机,请宿主耐心培养,静待花开。”
我静待你个锤子!陈观差点骂出声。他现在穷得叮当响,别说养孩子,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就在这时——
“嘭!嘭!嘭!”
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拍得山响,灰尘簌簌落下。一个粗嘎嚣张的声音穿透门板,震得人耳膜发麻:
“陈观!陈小子!滚出来!欠我们王老爷的银子,到底什么时候还?!”
陈观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原身那点破事,他继承的记忆里也有。前年为了凑盘缠赶考,向本县富户王扒皮借了十两印子钱,利滚利,如今已成了二十两。王扒皮是清泉县有名的狠角色,手底下养着几个泼皮无赖,专做这放贷逼债的勾当。
之前原身考完试回来,王扒皮看他一穷二白,也没立刻逼得太紧。如今怕是听到了他表叔卷走最后家当的风声,立刻就来堵门了。
“陈观!识相的就赶紧开门!不然爷几个可要闯进去了!”门外的叫骂声愈发不堪入耳。
陈观深吸一口气,将《孙子兵法》飞快地塞进怀里,又把那张不靠谱的诸葛亮体验卡用意念收好,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衫,强作镇定地走过去拉开了门闩。
门一开,三个彪形大汉堵在门口,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疤脸汉子,人称“王癞子”,是王扒皮的头号打手。他身后两人也是一脸凶相,抱着胳膊,斜睨着陈观,像看着砧板上的鱼肉。
“王……王大哥,”陈观拱了拱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发虚,“何事劳您大驾光临?”
“少他娘装糊涂!”王癞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观脸上,“欠我们王老爷的二十两银子,今日到期了!连本带利,拿出来!”
二十两!陈观心里一沉。他全身上下,现在别说二十两,就是二十个铜板都掏不出来。
“王大哥,”他挤出一丝苦笑,“您看,我这情况……能否再宽限几日?等我寻个活计,赚了银钱,一定……”
“宽限?”王癞子狞笑一声,伸出胡萝卜粗的手指,几乎戳到陈观鼻尖上,“老子宽限你,谁宽限老子?王老爷说了,今天要是见不到银子,就拿你这破房子抵债!”
他身后一个汉子嘿嘿笑道:“癞子哥,这破屋子能值几个钱?刮阵大风都能倒了,白送都没人要!”
另一个则用猥琐的目光打量着陈观:“我看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听说以前还是个读书人?要不,卖到南风馆去,说不定能换几个钱……”
陈观听得心头火起,一股屈辱感直冲脑门。他前世虽是社畜,但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可形势比人强,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身子骨,别说对付三个壮汉,就是王癞子一个,他也招架不住。
硬拼是绝对不行的。
他脑中飞快地闪过《孙子兵法》开篇的字句:“兵者,诡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示弱!必须先示弱!
陈观脸上立刻堆起更加卑微的笑容,腰也弯了下去:“王大哥,诸位大哥,息怒,息怒啊!小子岂敢赖账?只是眼下实在艰难。这样,三位大哥辛苦跑一趟,小子虽无银钱,但……但家中尚有一物,或可抵些利息,容小子缓上几日?”
“哦?”王癞子挑了挑他那扫帚眉,狐疑地看着陈观,“你这穷酸家里,还能有什么值钱玩意儿?别拿那些破烂糊弄老子!”
“不敢,不敢!”陈观连忙摆手,眼神“不经意”地瞟向屋内那张摇摇欲坠的桌子,以及桌上那半块硬邦邦的粗面饼子,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肉痛”之色。
王癞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家徒四壁,唯一的“财产”就是那半块饼,顿时气笑了:“他娘的!你小子耍我?!”
“岂敢,岂敢!”陈观“慌乱”地后退半步,脚下“恰好”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姿态狼狈至极,“小子是说……是说……”
他支支吾吾,眼神闪烁,仿佛真藏着什么宝贝又舍不得拿出来。
这番作态,反而让王癞子有些将信将疑了。这穷书生,难道真藏了什么祖传的好东西,之前一直没露白?
“少废话!”王癞子不耐烦地吼道,“有什么东西,赶紧拿出来看看!要是敢戏弄老子,打断你的腿!”
陈观心中暗喜,鱼儿上钩了。他脸上却做出挣扎犹豫的表情,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跺脚:“罢了!罢了!三位大哥随我来!”
他引着三人走进屋内。王癞子三人警惕地四下打量,确实没发现什么像样的物件。
陈观走到那张破桌子旁,弯下腰,手在桌底摸索了一阵,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记得……就藏在这里的……”
王癞子三人伸长脖子看着。
突然,陈观猛地直起身,手里赫然抓着一个小布包,包裹得严严实实。
“就是此物!”陈观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一副视若珍宝的模样。
王癞子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夺:“拿来!”
“王大哥且慢!”陈观后退一步,紧紧护住布包,脸上露出狡黠(他自认为)的笑容,“此物非同小可,乃是家传之宝!抵这二十两债务绰绰有余!只是……需得王老爷亲自过目,小子才肯交出!”
他这话半真半假,姿态做得十足。既勾起了对方的贪念,又抬高了“宝物”的身价,更关键的是,提出了要见王扒皮本人。
只要见了正主,脱离了这三个只懂动手的莽汉,或许就有转圜的余地。就算最后糊弄不过去,至少也能拖延点时间。
《孙子兵法》又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王癞子盯着那布包,又看看陈观那副“拼死护宝”的架势,心里信了七八分。他想着,若真是宝贝,自己强行夺了,回头也不好跟王老爷交代。反正这穷书生也跑不了,带他去见老爷便是。
“哼!量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王癞子冷哼一声,“那就跟老子走一趟!要是敢骗王老爷,有你好看!”
“不敢,不敢!”陈观连连躬身,将那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仿佛揣着身家性命。
他心里却是在疯狂吐槽:宝贝?有个屁的宝贝!那布包里,是他刚才顺手从桌脚扯下的一块垫桌角的、沾满油污的破布头!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全靠临场发挥(忽悠)了。
就在他跟着王癞子三人,一步一挪地走出茅屋,心中七上八下地盘算着待会儿见到王扒皮该如何措辞时,脑海中,那张幼年诸葛亮的体验卡,似乎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卡片上,那正在玩泥巴的垂髫童子,忽然停下了划拉的动作,抬起小脸,望向虚空(或者说,望向陈观意识的方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与其年龄绝不相符的、若有所思的光芒。
他小嘴微动,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此人之道,亦用兵之诡也……”
声音轻若蚊蚋,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