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章
林青榕把两名渤海商人，请到雅间，奉上茶水后，温声笑道：“二位莫怕，我是这里的东家。请二位过来，是想和二位商量些事情。”
两人心有余悸，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开口：“虽然不知夫人要商何事，但我们是正经商人，不想招惹靖北军，还望夫人体谅。”
显然身着兵甲的刘煜，吓到了这两人。
林青榕赶紧安抚：“二位别误会，刚刚那人，也是客人，误会一场。以后这样的事，我向二位保证，断然不会发生！”
那两人还是不放心。
林青榕招招手，叫赵凌上前。
“这位是林家镖局的二把手，曾经也是行走辽东的人物，你们可认识？”
二人上下打量赵凌。
赵凌故意把腰上林家镖局的腰牌露出来，抱拳施礼。
“在下赵凌，这厢有礼了！”
两人眼前一亮，“原来是赵镖头！失敬失敬！当年我兄长还请林家镖局运过货物，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我兄长汉名姓陈，不知赵镖头可还记得？”
赵凌恍然道：“你们是竟是做皮毛生意的陈氏兄弟？我记得你兄长，怎么不见他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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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长叹一声：“自从渝关失守，狄人断了通往中原的商路。大哥想办法绕路前来，却在路上遇到匪徒，将货物抢掠一空不说，还害了我大哥的性命。如今家中只能我和这兄弟，出来贩货了。”
赵凌握紧拳头，在桌上狠狠捶了一下。
“关外十二响马，和狄人勾结，杀人掠货，还进行分赃。真是作恶多端，丧心病狂！”
那人又道：“是啊，听闻狄人和大端皇帝议和后，要开茶马互市。但我们渤海人，却被排除之外。若想贩卖我们渤海货物，只能低价卖给狄人，再由狄人卖给大端商人。哎，想来以后这钱，更是难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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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榕却道：“既然狄人占领渝关，你们是如何进来的，总归是有路子的。”
“我们现如今有两条路，一是从高丽行船而来，入海津港，再转陆上进入涿郡。二是，从渝关通行，不过要经过驻扎在那里的狄人一层盘剥，再行入关。
这样一来，货物价格水涨船高，我们赚的不多，也就是个辛苦钱。不过之前狄人和大端两军对垒，不让中原商人通行渝关，我们这些人，也算是占了身份的便宜。”
林青榕点点头，若有所思。
“那这次你们回去呢，准备怎么走？”
“这趟回去，准备贩卖些茶叶。茶叶怕潮湿，肯定是要走陆路的。”
林青榕看了赵凌一眼，心中犹豫。
赵凌却主动请缨：“二位若是不嫌弃，回程带上我。我虽是个粗人，但也有武艺在身，能护卫二位周全。”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我们现在薄利，林家的护镖马队，恐怕聘请不起。”
林青榕却是笑了起来，“并非让你们聘请我们，而是我们聘请你们。”
“哦？此话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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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两位，赵凌是我兄长，我们也想和渤海人做些生意。奈何狄人禁了中原人前往辽东，因此，只能求二位带着，通行渝关。”
“可是，没有路引，怎么通行？”
“二位出门在外，可有仆人？若是我大哥穿上渤海人的衣裳，扮作二人仆人，可否随行？”
两名渤海人恍然大悟。
看向赵凌的目光，多少有些赧然。
“赵镖头威名在外，做我二人仆人，恐怕委屈了赵镖头！”
“不委屈！”赵凌拍着胸脯道，“我们这样的人，行走江湖，什么身份做不得？二位只要能带我出关，我赵凌一定重谢！”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依旧犹豫。
“不知夫人和镖头，到底要做什么生意，我们多问一句，也算是心里有底。”
林青榕坦然回答：“不过是辽东的参茸虎骨，药材生意。这些如今是紧俏货物，出去一趟，一本万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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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点点头，思索片刻，拱手道：“夫人别怪我们谨慎，我们二人回去商议之后，再来答复夫人。另外，我们不知道，夫人夫家是谁，到时候如何签约文书？”
林青榕哑然失笑。
想了一下，编了个幌子：“我夫君是涿郡人士，不过如今在京城一家富户做护卫，俸禄不多，将将足够度日。所以我才想着跟我大哥合伙，做上几单生意，若是能帮衬家用，夫君也不用远走他乡，那般辛劳。”
赵凌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不说实话。
两名商人点点头：“我们以为，中原女子都不愿抛头露脸，做这样的营生。没想到夫人竟有如此志向，在下佩服！”
双方又客套地互相吹捧几句之后，这二人便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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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凌摩拳擦掌，十分兴奋。
“妹子好计谋！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能扮成渤海人，前往辽东？”
“我们没有路引，就算扮成渤海人，也没什么办法，还是要让他们带着过去才行。”
两人说笑着，从包厢出来。
却见站在廊上的伙计，纷纷垂首站立，每个人都战战兢兢，似乎十分紧张。
林青榕笑着问他们，“又没客人上门，你们站在这里做甚？”
伙计不敢高声，只是目光示意前方，神情怯怯。
“东家，那人来者不善，像是……像是来找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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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榕循着那人目光看去，就见一男子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看着墙上的挂画。
他身量高大，肩宽背阔，一身玄色长袍上，金丝银线隐隐生辉。
明明是个矜贵公子，偏偏连背影都透着股肃杀之气。
怪不得这些伙计跟见了鬼似的。
林青榕暗自窃笑，摇了摇头。
走上前去，奇道：“你怎么来了？”
魏渊淡淡瞥了她一眼：“顺路。”
“你去哪儿了，能顺路到南城来？”
“义庄。”
林青榕愣了一下，“你……去义庄做什么？”
魏渊没说话，反而问她：“你们刚才在雅间，说了什么？”
“当然是说了生意啊！你猜猜，我们刚刚说什么了？你绝对想不到，我们想了个绝妙的法子，能去辽东！”
林青榕有些兴奋，下意识地抱住魏渊的手臂，轻轻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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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面对林青榕的主动亲近，魏渊竟然退出两步，并且抽出手臂。
像是有些生分。
林青榕愣住，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
魏渊不答，转而看向赵凌。
赵凌虽然憨实，但也见过魏渊两次，对这种眼神，已经熟悉。
此刻魏渊是何意思，他如何不明白？
赵凌掩去心中失落，拱手道：“三爷，妹子，祖父还在家中，我还要回去侍奉汤药，就不在此地逗留了！妹子，若、若是有事……”
他看了魏渊一眼。
魏渊没再看他，面容依旧冷硬如山。
赵凌心中叹气，“若是有事，就告知菱歌，让她寻我。我就，就先告辞了！”
赵凌说完，不等林青榕应答，拿着佩刀，就大步离开了。
林青榕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大哥慢走，别忘了我们今日的约定。”
赵凌朝她挥挥手，算是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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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渊的声音阴沉沉的，在她身后响起，“你和他能有什么约定？”
林青榕转头看他。
就见魏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似乎憋着气，就知道，这狗男人又在乱吃飞醋！
想到那日在林家，这人二话不说，就跟赵凌打了起来。
若是今日他不爽快，日后找赵凌麻烦，该当如何？
她深居王府，出门困难。魏渊可是行走自由，若是仗着身份，欺负赵凌，那她可就没有去辽东的人选了！
于是，林青榕马上笑容满面，上前搂住他的腰身，主动示好。
“我与大哥商议，让他和那些渤海商人一道，出关进货。已经商量好了，你放心，等事成之后，和你分成！”
林青榕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算计，分你个鬼！到时候给你二两银子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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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魏渊对她的投怀送抱，非但没有顺势而为，拥她入怀，反而又一次推开她。
林青榕接连被拒两次，就算心里再不敏锐，也感受到魏渊的疏远。
她都主动示好了！
这人竟然如此不识抬举，屡屡将她推开！
不就是未经过他的允许，就和那些渤海商人接上头了吗？
不就是和赵凌共处一室了吗？
她行得正，坐得直！
又不是没有旁人，私下见面的！况且也不是去了什么乐坊酒肆，在干净地方，谈干净生意！
他有什么可不满的！
这狗男人之前还去了妓馆呢，她都没说什么！现在装的跟个贞洁烈夫似的，还骄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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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榕瞬间怒气上头，冷笑道：“三爷既然公务繁忙，不便在此地逗留，妾身就不叫丫鬟看茶了。来人啊，送客！”
这般直截了当的撵人！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人敢上前，去真的请魏渊出去。
魏渊脸色极其难看，看着林青榕，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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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芷与刘煜站在前堂与后院之间的门口，掀开门帘，偷偷看着。
刘煜忍不住咂舌：“这就是三嫂？我的老天，竟然敢跟三哥这样说话！真是……胆大包天！你说三哥会不会一怒之下……”
“闭嘴！”魏芷有些嫌弃地瞪了刘煜一眼，“你懂什么？三哥对三嫂好着呢！三嫂发火，敢不让三哥进卧房的！”
刘煜奇道：“没想到三哥这样的男人，竟然还有人能制得住他！这三嫂真是奇人，若有时日，我定要向她请教，学一些手段！”
魏芷瞥了他一眼，冷笑：“怎么，你也想拿捏三哥？自己摸摸脖子，是不是嫌弃命长！”
刘煜赶紧缩了下脖子，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不、不是……我哪里敢拿捏三哥，我心里，嗯，另有他人……”
他偷偷看了魏芷一眼。
魏芷眉心微拧，看着堂上那二人，似乎有些急切。
“三哥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竟然疑心三嫂不成？这般与三嫂生分，真是糊涂！你说，我要不要去说和他们？”
刘煜却是呆呆望着她。
阿芷怎么生得这样好看？连生气着急的样子，都这样招人喜欢！
若是阿芷能与我成亲，我一定不像三哥那样冷脸，我定然把她捧在手心上！
刘煜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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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芷见他目光呆滞，以为他又在犯傻，便不再理会他，掀开门帘，就要进去。
却听林青榕又捏着嗓子，阴阳道：“三爷还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要与我做买卖不成？我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林青榕转身就走，不想跟他再多说一句。
魏渊下意识就去拉她的手。
林青榕却使劲甩开手.
“三爷不是不想挨我吗？那就莫要这般拉拉扯扯！若是传出去，让什么沈姑娘张姑娘的知道了，恐怕心里不美！妾身还有事要忙，就不留三爷了！”
她说着，竟然福了福身，行了个丝毫不出错的礼来。
这样端庄有礼，在魏渊面前，从未有过。
眼看林青榕冷着脸，转身就走，魏渊心中急切，大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青榕不想跟他纠缠，往左踏出一步。
魏渊也往左。
林青榕往右，魏渊便也往右。
林青榕怒极，伸手去推他。
魏渊却后退一步，不让她挨自己的身。
林青榕不明他为何如此，气得双眼通红，几乎要原地跳脚。
“姓魏的，你故意找茬是吧！”
魏渊眉心紧锁，脸色难看。
良久，才吐出一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