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斐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刺耳，像是被掐住了嗓子的鸭子，在破音边缘疯狂试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连晶石表面那层暗红色的光芒都随之一颤，连带着吞噬千阙涅盘之火的吸力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千阙眼中精光闪过，这稍纵即逝的破绽被他精准捕捉。
他毫不犹豫，效仿之前小时的方法，将涅盘之火疯狂压缩，化作一道赤金光柱，全力轰向晶石的核心。
“哼！”
晶石前方，空间微微扭曲，一道虚幻的身影骤然凝实。
那是一个身材异常羸弱、肤色惨白如纸的少年。
他看似随意地抬手，一道粘稠的暗红色血光在他掌心汇聚，竟硬生生挡住了千阙这一击。
“小家伙，”妖斐抬起那双充满病态疯狂的眼眸，盯着面前浴火的凤凰真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就凭你这副走火入魔的破烂身体，也想伤吾分毫？”
他舔了舔嘴角，仿佛在品尝无形的美味。
“乖乖成为吾的养料，才是你唯一的价值！”
眼前的这只火凤凰，实力在这下界的确可以横着走，但是……
妖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轻蔑。
他可不是下界的那些废物！
千阙何曾受过如此轻蔑，还被一个看上去比他年轻很多的人称为‘小家伙’！眼前之人那嚣张至极的话语，无异于是在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他骨子里的桀骜与不屈！
“那就试试看！”凤凰真身发出震天唳鸣，赤金色的火焰更加炽热！
妖斐的视线却频频望向不远处的小小身影，他强压下那丝莫名的情绪，手指着千阙，冲‘白希鸾’发出一声狂傲的大笑。
“等吾碾碎了这些杂碎，再来好好问问你！”
刚才那股熟悉的气息一闪而逝，快得让他以为是幻觉，那臭女人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死小孩敢戏弄他，那就必须付出惨烈的代价！
眼看这一器灵一凤凰就要彻底对上。
识海中，小时询问着白希鸾的意见：“小主人，想要救下那老凤凰，我可以暂时将你的精神力催发到极致，但你过后精神力会遭受反噬，必定会痛苦一段时间。”
“你尽管救！”
白希鸾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不过是难受一阵子，难道还能比得上同伴的性命重要？
小时欲言，却在接触到白希鸾那毫无动摇的坚定眼神后，将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唉，希望到时候小主人别臭骂他就行。
不再迟疑，小时操控着白希鸾的身体，一股纯粹、浩瀚、充满无限生机的绿色光芒，骤然从这小小的身躯内再次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
妖斐正准备化解千阙攻击的身影一僵，惨白病态的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
“不可能！那臭女人已经神魂俱灭！神木令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噗！”
就在他心神巨震的刹那，千阙的赤金火柱这次狠狠穿透了他仓促凝聚的防御，重重轰击在他的灵体之上。
妖斐被震得向后踉跄数步，口中溢出鲜血，却浑然不顾。
他猛地抬头，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锁定着散发着绿光的‘白希鸾’，眼神癫狂如同嗜人的凶兽！
“凭你们这些垃圾，也配染指那臭女人的东西？”妖斐咬牙切齿，脖颈上的青筋在惨白的肤色下狰狞暴起，充满了怨毒……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别扭心态。
“聒噪。”
软糯的声音说着最扎心的话，精准扎在妖斐最敏感的神经。
“妖斐，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小时操控着白希鸾的身体，眼神漠然，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瞧你这一身腌臜腥臭的怨气，都快腌入味了。”
“你——找——死！”
妖斐彻底被激怒，那股源自祖血晶石的狂暴怨气瞬间压了过来，暗红色的光芒再次暴涨。
妖斐身后涌现出无数条狰狞的血色触手，一部分继续死死缠住千阙，另一部分则如同离弦的血色毒箭，带着尖啸，铺天盖地地刺向‘白希鸾’。
“小心！”
识海中的白希鸾惊呼出声，共享的视觉让她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毁灭气息。
小时却连脸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血色触手即将洞穿那小小的身躯时，‘白希鸾’身上的绿色光芒再次爆发！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磅礴。
那绿色的光芒如同初春最纯净的雨露，幻化出一抹古老的神木虚影，瞬间在‘白希鸾’身前舒展开来。
当血色触手触碰到这片绿色的光幕，犹如烧红的烙铁浸入了冰水，发出刺耳的消融声。
那足以洞穿山岳的恐怖力量，竟被这看似融合的绿光轻易地分解、净化、吞噬！如同遇到了克星，化作缕缕青烟。
“神木守护？真的是神木令！”妖斐的声音彻底变了调，不再是之前那狂妄暴怒，也非纯粹的恐惧，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还有一种近乎扭曲的狂喜？
虽然这股神木令的威力，远不及那臭女人巅峰时的万分之一，但那源自本源的、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熟悉气息，他绝不会认错！
“你到底是谁？她的力量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上？！”妖斐嘶吼着，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
小时依旧没有回答，那双冰冷的小手在胸前结出繁复玄奥的印诀，他毕竟不是主人，无法完美复刻神木令的力量，如果不是因为小主人那与主人非常相似的精神力，他也拿现在的妖斐没办法。
随着他指尖的舞动，那道绿光不再局限于防御，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化作无数条坚韧而灵动的藤蔓。
这些藤蔓并非实体，纯粹由至纯至净的木属性所拟化而成，瞬间缠绕上了妖斐身后的晶体，以及那些正在控制着千阙的触手。
“啊！！”
妖斐发出痛苦的嘶吼。
藤蔓缠上晶石的刹那，一股熟悉的霸道力量，如同最锋利的刮骨钢刀，狠狠剐蹭着他体内积攒的污浊怨气，那种痛苦，比千阙的涅盘之火的灼烧更甚百倍，那是源自于本源的净化与清洗。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妖斐那双癫狂的血眸，却死死盯着‘白希鸾’，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熟悉的感觉……
这令他痛恨入骨，却又魂牵梦萦的力量……
居然是如此该死的令人怀念……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我们抛下！为什么你就这样死了！”
妖斐不再疯狂挣扎，任由那些藤蔓缠绕住全身，暗红色的能量在体内翻腾却不再爆发。
他声音嘶哑，充满了无法化解的怨恨与质问：“你凭什么可以随意使用她的东西？”
一遍又一遍……
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小时看着正被神木令不断洗涤的妖斐，那张属于白希鸾的小脸上，表情复杂万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现在的神木令，你其实可以全力震断那些藤蔓的，不是吗？”
听到小时的这句话，妖斐身体一顿，如囚徒般高悬在半空，低垂着头颅，凌乱的发丝遮住了面容，只留下死寂般的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的死寂后，一阵渗人至极、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癫狂笑声响起。小时只能看到妖斐那剧烈抖动的单薄身躯。
“是你……对不对？”笑声戛然而止，妖斐猛地抬起头，惨白的脸上是扭曲的笑容，血红的眼眸穿透藤蔓的缝隙，死死钉在‘白希鸾’身上，“臭女人身边那个……总是装得天真无害的小鬼头……”
见对方认出了他，小时并不惊讶，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藏身份。
“真没想到啊，哈哈哈”妖斐的笑声充满无尽的嘲讽与悲凉，“连你这个高高在上的时之灵，居然也沦落到了这下界？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着，仿佛感受不到净化带来的剧痛，也毫不在意那正在枯萎的触手。
“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可怜虫！”妖斐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你应该和我一起，将这肮脏黑暗的世界给彻底毁灭！”
他似乎彻底陷入了那段痛苦的回忆，整个人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绝望和毁灭欲望。
妖斐似是被困在了痛苦的记忆中，整个人彻底陷入了癫狂。
‘小时’眉峰紧锁，看着妖斐的眼神算不上友好，没有丝毫的认同。
“主人守护了一辈子的东西，我不会让你毁了去。”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
“愚蠢！”妖斐不甘心地抬起头狂吼，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你和那臭女人一样愚蠢！”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在那九霄之上，云海翻涌。
一位容颜绝世，身穿华美神袍的女子，手撑着下巴，斜倚在一条通体银鳞、神骏非凡的巨龙背上。
在她的身后，侍立着两名气质迥异的少年。
白衣少年笑容灿烂，如同温暖的阳光，黑衣少年则面色惨白，周身散发着一股阴郁。
女子俯瞰着下方凡尘，指点着山河美景，声音温柔而坚定：“小时、妖斐，我想和阿渊一起，守护好这一方天下，让这烟火人间，永世安宁。”
……
回忆的碎片如潮水般褪去，妖斐空洞的目光茫然地落在‘白希鸾’身上。
“可是呢……”他的声音轻得如同呓语，带着无尽的悲怆，“所有人都活过来了……只有她……”
堂堂上界最后一只九尾神狐，风华绝代，心怀苍生……
最终却落得个……
连一缕残魂都未能留下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