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冰原,天穹被纯粹的黑暗吞噬,唯有一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魔瞳,如同悬挂于九幽的冥日,俯瞰着苍茫雪白的大地。夜无殇核心魔念降临的威压,让时间仿佛凝固,空间为之颤栗。那些原本围攻碧落的妖兽、蛮族、影杀卫残余,在这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下,如同潮水般退散,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碧落独立于冰川裂缝之前,衣袂在无形的魔气罡风中猎猎作响。她手持风雷之剑,剑身之上,细密的电弧与一丝灰暗的劫力交织流转,抗衡着那倾泻而下的恐怖魔威。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并非源于恐惧,而是力量层级差距带来的天然压迫。融合了“劫之碎片”,她虽实力大增,但面对这积年老魔的核心魔念,依旧如同幼童面对巨人。
“容器……”魔瞳中传出夜无殇那冰冷而充满贪婪的声音,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意味,“归墟的终结,北冥的寂灭……完美契合本尊的毁灭大道……将它……献予本尊……”
话音未落,一只完全由精纯魔气构成的遮天巨手,从黑暗天幕中探出,五指箕张,带着禁锢空间、攫取一切的意志,朝着碧落和她手中的风雷之剑(劫之碎片的载体)缓缓抓来!速度看似缓慢,却封锁了碧落所有闪避的空间,唯有硬抗一途!
碧落眼中厉色一闪,知道不能再有任何保留。她将体内刚刚掌握不久的轮回劫力催动到极致,风雷之剑发出一声震彻九霄的铮鸣!
“风雷劫剑,破灭诸邪!”
一道凝练到极致、呈现出暗紫灰色的剑罡冲天而起!这道剑罡不再仅仅是风雷的狂暴,更蕴含了轮回之中“劫”的终结与审判意味,所过之处,空间留下道道细微的黑色裂痕,仿佛连法则都能斩断!
剑罡与魔手悍然相撞!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北冥冰原上炸开!碰撞的中心,爆发出一个吞噬光线的能量黑洞,瞬间将周围数里内的冰雪、岩石、乃至一些来不及逃走的妖兽尽数湮灭!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更远处的冰山都削平了一层!
碧落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流淌而下,身体如同被太古神山撞击,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身后的冰川绝壁之上,嵌入其中,冰壁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而那遮天魔手,也被这一剑生生阻住,掌心处被斩开一道深深的缺口,魔气溃散,一时竟无法愈合!魔瞳之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意外和……更加炽热的贪婪!
“竟能伤到本尊魔念……这碎片之力,果然玄妙!”夜无殇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但,蝼蚁终究是蝼蚁,凭你,能挥出几剑?”
黑暗天幕再次翻涌,更多的魔气汇聚,那魔手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并且威势更胜之前!显然,刚才那一击,对碧落来说是倾尽全力,对夜无殇的魔念而言,却只是略有损耗。
实力差距,依然悬殊!
碧落从冰壁中挣脱,嘴角溢血,气息紊乱。她看着那再次压下的魔手,以及魔瞳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心中冰寒。她知道,仅凭自己,恐怕难以抵挡。
就在这危急关头,她体内那枚“劫之碎片”再次剧烈震颤起来,并非恐惧,而是传递出一股强烈的不甘与……一种仿佛被欺骗和利用的愤怒情绪?这股情绪并非来自碧落自身,而是碎片本源的反应!
与此同时,远在葬魔渊边缘。
陆沉一步踏入那深不见底、魔气汹涌的深渊。刹那间,精纯至极、狂暴无比的太古魔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经脉!北冥寒毒在这至纯的魔气冲击下,如同冰雪遇到烈阳,迅速消融瓦解!
“呃啊——!”陆沉发出一声痛苦与舒畅交织的低吼,他的身体如同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吸收着葬魔渊中沉淀了无数岁月的魔气。皮肤下的魔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亮起,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力量在他体内复苏、飙升!
他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力量的充盈中沉浮,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回响——变强!去救碧落!去杀了夜无殇!
葬魔渊上空,魔云汇聚,电闪雷鸣,仿佛在为一位魔主的诞生而献上礼赞。
北冥冰原上,夜无殇的魔手再次压下,眼看就要将碧落连同她手中的碎片一同擒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碧落体内那枚“劫之碎片”,以及通过轮回共鸣隐隐感应到的、位于混沌之中青瑶体内的“生之碎片”,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抗拒之力!这股力量并非针对碧落,而是直指夜无殇的魔念!
嗡——!
一道无形的、蕴含着轮回本源意志的屏障,瞬间出现在碧落身前,虽然薄弱,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竟然将那遮天魔手再次阻了一阻!
“嗯?”夜无殇魔念发出一声惊疑,魔瞳中首次露出了凝重之色,“轮回的排斥?不对……这感觉……”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碧落强提一口气,风雷之剑直指魔瞳,冷声喝道:“夜无殇!这碎片乃轮回盘核心所化,蕴含天地正道,岂容你这魔头觊觎!你处心积虑,所谓魔劫,所谓颠覆三界,恐怕都只是表象!你真正的目的,一直都是这些碎片,对吗?”
这是碧落根据碎片反常的抗拒情绪,以及之前诸多疑点(如魔尊对碎片异常的执着、其力量与碎片属性的某种契合)做出的推断。
然而,夜无殇魔念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九天惊雷,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嗬嗬……嗬嗬嗬……”魔念发出一阵低沉而充满嘲讽的诡笑,魔瞳中的贪婪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看穿一切的戏谑。
“轮回正道?天地法则?小丫头,你,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都被骗了……被骗了无尽岁月!”
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揭露真相的疯狂与快意:
“谁告诉你,本尊是来抢夺碎片的?”
“本尊,夜无殇,才是这些‘三生石’碎片……真正的守护者!”
“或者说……是上一任轮回盘……指定的……继承者!”
守护者?继承者?
碧落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这怎么可能?肆虐三界,掀起无边魔劫,视众生为草芥的魔尊夜无殇,怎么可能是轮回碎片的守护者?!
“不可能!”碧落失声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惑乱我心!”
“胡言?”魔念冷笑,“那你告诉本尊,为何本尊能轻易感知碎片方位?为何本尊的魔气能与碎片之力产生共鸣而非排斥?为何……你这枚蕴含终结寂灭之力的碎片,对本尊只有愤怒,却无丝毫‘净化邪魔’的本能反应?”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敲打在碧落的心头。细想之下,确实有诸多不合常理之处。轮回碎片,按理说对魔气应有极强的克制,但对夜无殇,似乎更多是一种“道不同”的排斥,而非正邪不两立的净化。
“远古那场浩劫,轮回盘崩碎,执掌轮回的‘司命’陨落……”夜无殇魔念的声音变得悠远而低沉,仿佛陷入了回忆,“临消散前,她以最后的力量,将核心碎片封存、放逐,并……选择了当时修为并非最高、但心性最为决绝、道途与‘毁灭’‘终结’最近的本尊,作为碎片的暗面守护者!”
“她的原话是:‘新生源于毁灭,秩序始于混沌。当光明无法照亮前路时,或许需要黑暗来开辟乾坤。夜无殇,记住,你的使命不是毁灭,而是在最终的绝望中,守护那一线新生的希望……’”
“她赋予本尊感知碎片、引导碎片汇聚的职责,但也在本尊神魂中设下禁制,令本尊无法直接融合碎片,只能等待真正的‘应劫者’出现,辅助其重聚轮回!”
碧落听得心神剧震,这个说法太过惊世骇俗!如果这是真的,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夜无殇看似在制造灾难,却又总是在关键时刻似乎留有余地?为什么他对碎片如此执着?因为他本身就是“守护者”,他的“魔劫”,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极端而残酷的、为了逼出“应劫者”和汇聚碎片的手段?!
“那……那你为何要掀起魔劫,屠戮生灵?这也是守护?”碧落颤声问道,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守护?”魔念发出嘲讽的嗤笑,“若按部就班,等待那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应劫者’,三界早已被那些潜伏的‘域外邪物’侵蚀殆尽了!唯有打破僵局,制造足够的混乱与因果,才能加速碎片的现世与共鸣!唯有极致的绝望与毁灭,才能催生出足以承载轮回的希望!”
“本尊所做的一切,屠戮、战争、阴谋……都是为了逼你们出来!逼你们成长!逼你们去收集碎片!本尊,才是这盘棋真正的执棋者!而你们,包括天庭那些蠢货,都不过是棋盘上任本尊摆布的棋子!”
惊天骗局!原来所谓的正邪对立,仙魔之争,从头到尾,都可能是一场由这位“守护者”自编自导的残酷剧本!目的就是为了以最快的效率,筛选和培养出能重聚轮回的“应劫者”!
“那……那之前的清除者……还有域外邪物……”碧落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混乱了。
“清除者?那是此界天道僵化的体现,不足为虑。至于域外邪物……”魔瞳中闪过一丝极其凝重甚至……一丝忌惮?“它们才是真正的威胁。本尊的‘魔劫’,某种程度上,也是在模仿它们的行为模式,以毒攻毒,让你们提前适应……只可惜,时间不多了,它们的触手,已经再次深入此界了……”
信息量太大,太过颠覆,碧落一时间根本无法完全消化。如果夜无殇所言非虚,那他们一直以来的抗争、牺牲,意义何在?他们究竟是救世主,还是别人剧本里的演员?
“现在,明白了?”夜无殇魔念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而充满压迫,“将碎片交给本尊。唯有本尊,才能真正引导它们的力量,应对即将到来的真正浩劫。你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遮天魔手再次压下,这一次,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碧落看着那覆压而下的魔手,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信任魔头?这太过荒谬。但对方揭露的“真相”,却又有着惊人的逻辑自洽性。
就在她心神剧烈动摇,几乎要失去抵抗意志的刹那——
“放你娘的狗屁!”
一声狂暴至极、蕴含着滔天怒意与纯粹杀气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从遥远的天际炸响!
紧接着,一道撕裂虚空、缠绕着葬魔渊精纯魔气的暗红枪芒,如同流星贯日,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瞬间跨越无尽距离,狠狠轰击在那只遮天魔手之上!
轰隆——!!!
魔手剧烈震颤,竟被这一枪硬生生打得偏离了方向,魔气四溅!
一道身影,携带着令天地变色的恐怖魔威,如同魔神降世,踏破虚空,悍然降临在碧落身前!
他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狰狞魔甲,双眸赤红如血,手中握着一柄仿佛由深渊熔岩凝聚而成的魔枪,周身散发出的气息,竟然与天上的夜无殇魔念,分庭抗礼!
正是深入葬魔渊,破而后立的陆沉!
他持枪指天,赤红的瞳孔死死锁定那双魔瞳,声音冰寒刺骨,带着无尽的恨意与杀机:
“夜无殇!任你巧舌如簧,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陆沉!”
“守护者?就凭你视人命如草芥,害我袍泽,伤我挚爱?”
“今日,纵使你真是天道化身,我陆沉,也要弑天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