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王蹭完我的鞋尖,就没再动。它趴在地上,项圈里的苹果核一颗颗黑了,像是烧过的炭。周小雅靠墙喘气,额头银点忽明忽暗,跟接触不良的灯泡似的。张兰芳一屁股坐在刀柄上,腿还在抽,但手没松刀。
沈皓抬头看我,鼻血已经干了,嘴唇上一道红。
“你刚才……是不是看见你爸了?”
我没吭声,低头看手里的扳手。金属冰凉,但刚才那一声“咔”,像是从它肚子里传出来的。
“不是幻觉。”我说,“他指了我手腕。”
“那疤?”张兰芳歪头,“你爸还能隔空扎针?”
“不是扎针。”我摸了摸疤,皮底下那块肉还在跳,节奏跟心跳一样,“他把东西塞进去了。一半核心。缝在我身上。”
空气一下子静了。
沈皓抬手推了下眼镜框,声音发虚:“所以你是……活体U盘?”
“闭嘴。”我瞪他一眼,“我是钥匙。”
周小雅扶着墙站起来,手指还按在太阳穴上:“容器是桥梁……你爸说的。那这试炼,不是要毁我们,是要……接通什么?”
我盯着天平。它还悬着,光弱得像快没电的路灯。
“接通他留的东西。”我说,“日志。地图。或者——”我顿了顿,“一盘棋。”
没人笑。
张兰芳咧了下嘴:“下棋?你爸拿全国神器当跳棋?”
“不是跳棋。”我弯腰,把扳手插进天平底座,“是围棋。落子无悔那种。”
扳手刚碰到底座,天平“嗡”地一震,不是声音,是整块金属在抖。我手腕上的疤猛地一烫,像是有人拿烙铁贴了一下。
眼前黑了一下。
再睁眼,我已经不在原地了。
四面八方全是数据流,银色的,密密麻麻,像暴雨打在玻璃窗上。正中间,浮着一块半透明的板子,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点,连成线,标着数字和代号。
一个声音响起来,机械的,但语调熟得要命。
“如果看到这段影像,说明你已唤醒序列0。”
我爸。
不是虚影,不是记忆碎片。是录好的,像老式录音带,一句一句往外蹦。
“我知道你会恨我。”他说,“你七岁那年,我把你按在手术台上,把星髓核心的一半,缝进你胸口。我骗你说是肿瘤切除。你疼得哭,我背过身去,不敢看你。”
我喉咙发紧。
“我不是医生。”他继续说,“我是织网者的第一代宿主。但我没资格用它。我只能造一个继承者——能同时承载‘创造’与‘毁灭’的人。只有你,能走完这盘棋。”
板子上的点突然亮了。
一百零八个。
每一个,都标着代号:001、003、007……108。
“神器不是武器。”他说,“是棋子。ALphA控制了多少,我就得藏多少。但有一枚,不能动——就是你。”
我盯着那块代表我的点,孤零零悬在中央,没编号,只写着两个字:未落。
“你不是参与者。”他说,“你是棋手。但你不能看全盘。我只能给你地图,不能给你走法。”
数据流一转,板子变成全息投影,底下是全国地图。每个亮着的点,都是神器宿主的位置。红的是ALphA控制的,黄的是失联的,绿的……只有三个。
我们仨。
沈皓、周小雅、我。
“每一步,都会引发连锁。”我爸的声音低下去,“走错一步,所有棋子都会炸。潘多拉之盒不是装置,是结果。”
我盯着ALphA总部的位置。那里有个王冠图标,闪着红光。
“他们不是目标。”我说出来,“是规则。”
“对。”周小雅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她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脸色白得吓人,“棋盘上,王不能死。但王动一步,全盘皆变。”
沈皓也进来了,面具碎了,脸露着,手还在抖:“所以你爸的意思是,我们不能直接冲基地?”
“不是不能。”我盯着那个王冠,“是得等。等他们自己走那步棋。”
张兰芳的声音突然炸进来:“等个屁!你们看!”
她指着棋盘边缘。
一个红点突然灭了,又亮,变成绿色。
“王建国?”沈皓瞪眼,“定海神针醒了?”
“不是。”我摇头,“是有人强行切断了ALphA的信号锁。他在反控。”
“他疯了?”张兰芳骂,“那等于在棋盘上乱画!”
话音没落,整个数据迷宫猛地一震。
银色数据流全变成了黑色,像墨汁倒灌。中间的棋盘开始扭曲,点与点之间的线一根根断裂。
“警告。”机械音响起,但这次不是我爸的声音,“外部入侵。湮灭核心接入。”
我猛地回头。
一堵墙裂了。
不是物理的墙,是数据墙。一道口子从中间撕开,露出后面半机械的人影。
陈景明。
他胸口嵌着那颗黑不黑红不红的球体,正跟我的扳手一个频率地闪。他抬手,机械触手从背后伸出来,一把缠住天平。
“杨默。”他开口,声音像砂纸磨铁,“你父亲的棋局,到此为止。”
我手腕上的疤突然剧痛,像是有根线从肉里往外抽。
扳手在震。
天平在震。
我和陈景明之间的空气开始扭曲,像高温下的柏油路。
“量子纠缠。”沈皓倒抽一口冷气,“他的核心……跟你扳手共鸣了?”
“不是共鸣。”我咬牙,“是召唤。他想把我手里的东西吸过去。”
张兰芳一刀劈向数据流,赤霄刚亮,就被一股反力弹开,震得她整条胳膊发麻。
“挡不住!”她骂,“这老东西拿整个系统当电网使!”
狗王突然冲出去,一头撞在陈景明的机械触手上。银苹果项圈最后一颗核子“啪”地炸开,白光一闪,触手顿了半秒。
就这半秒。
我一把抽出扳手,反手就往自己胸口按。
不是伤口。
是疤。
七岁那年的疤。
金属刺进皮肉的瞬间,血还没流出来,纠缠感就断了。
陈景明猛地一晃,胸口的核心“咔”地凹下去一块。
“你……”他瞪我,“你用血肉当断路器?”
我没理他,拔出扳手,血顺着金属往下滴。
滴在天平底座上。
那一滴血,像钥匙插进锁孔。
整个棋盘“嗡”地一亮。
我爸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这局棋,我布了二十年。现在——”
我抬头,盯着陈景明。
“轮到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