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的敲击声还在继续,咔、咔、咔,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着金属内壁。我盯着那扇圆门,手里的扳手沾着血,铁锈混着腥气。
“别愣着。”我说,把扳手往凹槽里推。
门开了。
一股热风扑出来,带着陈年机器运转的嗡鸣。里面是个球形空间,头顶是旋转的星图,地面一圈圈刻满符文。正中央飘着个拳头大的黑球,表面裂纹交错,像烧焦的石头。周围悬着一百多枚发光的小东西,大小跟蚕豆差不多,颜色忽蓝忽黄,缓缓转动。
“这是啥?”张兰芳喘着气靠墙站直,“鸡蛋?”
周小雅额头银点亮了:“不是……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呼吸。”
沈皓扶了扶眼镜,往前走两步:“数据流不对劲,这些不是成品,是——胚胎。”
“啥胚?”张兰芳瞪眼,“神器还能孵出来?”
我没吭声,盯着最近的一颗胚胎。它形状像滴水珠,光晕微微跳动,像心跳。我伸手想碰,刚靠近就被弹了一下,指尖发麻。
“有屏障。”沈皓掏出手机似的玩意儿,其实是织网者的残片接口,“我试试连一下。”
他手指一划,空中闪出几行字。还没看清,那团光突然抖了一下,沈皓“哎哟”叫出声,鼻子里淌下一道血。
“别试了。”我拦住他,“这玩意儿认生。”
狗王走到我脚边,脖子上的苹果核项圈轻轻晃了晃。它抬头看我,尾巴摇了摇,然后对着那颗水滴状的胚胎低吠一声。
光晕闪了闪,回应似的亮了一瞬。
“它认识你?”我说。
狗王哼了一声,原地转了个圈,躺下不动了。
我低头看手里的扳手,铁锈斑斑,第三道裂痕从手柄爬到中部。我咬破手指,把血抹上去。铁锈吸了血,颜色变深,整把工具开始发烫。
“爸留下的东西,总不会坑儿子吧。”我嘟囔一句,举着扳手靠近那颗胚胎。
距离还有半尺,空气突然震了一下。那颗胚胎猛地颤动,蓝光转金,发出轻微的嗡鸣。紧接着,其他胚胎也跟着抖起来,排列成环,绕着核心缓缓加速。
“它们动了!”周小雅声音发抖,“不是随机的……是在排队。”
沈皓抹了把鼻血:“不是排队,是认亲。杨默,它们在回应你。”
“放屁。”我说,“我又不是母鸡。”
话音刚落,头顶的星图突然停转。一道扭曲的光影从核心上方投下来,凝成一个人影。白大褂,梳得一丝不苟的白发,眼镜后头眼神冷得像冰。
陈景明。
“欢迎来到零号核心区。”他开口,声音像广播里放出来的,“你们比我想象的多撑了几分钟。”
我立刻把扳手插进地面。星髓光顺着符文线炸开一圈,护住所有人。
“老东西,你藏得够深啊。”我说。
张兰芳啐了一口:“穿得人模狗样,干的全是缺德事。”
陈景明没理她,只看着我:“序列造物者,不,应该叫你‘原生共鸣者’。你父亲当年没完成的事,今天由我来终结。”
“你懂个屁。”我骂道,“我爸要是知道你拿他的研究养怪物,坟头都得蹦迪。”
他嘴角扯了下:“潘多拉之盒,启动。”
话音落下,核心裂纹突然扩大,所有胚胎的光瞬间暗下去。一股吸力从黑球里爆发,胚胎的能量被抽成细流,汇成黑色漩涡。空气中响起低笑,像是几十个人同时说话,又像野兽啃骨头。
噬能体来了。
“操!”沈皓扑到墙边,手里数据丝还在闪,“它们要被吃干净了!”
周小雅跪在地上,手撑着地板:“不能让它拿走……这些是活的,它们怕疼……”
张兰芳拔出断刀,刀身只剩半截:“老娘还没跳完《最炫民族风》,谁准你放鬼出来吓人!”
她一刀劈向空中,金光炸开,勉强挡住一波能量冲击。可那黑漩涡越转越快,连她的刀气都被卷进去搅碎。
我死死按住插在地里的扳手,手臂发抖。护盾在缩水,光芒越来越弱。
“杨默!”沈皓喊,“再这样下去,我们全得被吸成干尸!”
我知道。
我也快撑不住了。
肩上的伤口裂开,血往下淌。但我没松手。这把扳手是我爸给的,这帮人是我带进来的,狗王啃了那么多苹果核才走到这儿——我不可能在这时候撒手。
“老子的东西。”我咬牙,喉咙发紧,“轮不到你来抢!”
我猛踹地面,整个人压上去,把扳手往深处砸。
轰!
星髓光爆开,形成半球护罩。胚胎没灭,反而在黑暗中闪得更急,像一群快要窒息的人拼命眨眼。
陈景明冷笑:“你以为你在保护它们?你只是钥匙。打开盒子的钥匙。”
“钥匙也是爷。”我吼回去,“还他妈配把锁芯焊死!”
他影像晃了晃,似乎有点意外。但很快,他又开口:“很好。既然你执意守护,那就一起成为祭品吧。”
黑漩涡猛地扩张,护盾出现裂痕。张兰芳被掀翻在地,沈皓撞上墙,眼镜飞出去摔碎。周小雅抱着头蜷缩着,狗王挣扎着爬起来,挡在我脚前,冲着空中狂吠。
就在这时,那颗水滴状的胚胎突然脱离队伍,朝我飞来。
它停在我面前,离鼻尖只有两寸。金光一闪,我脑子里多了点东西——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
像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别怕,我们在。
我愣住了。
陈景明的声音还在响:“序列0,你是钥匙,也是祭品。”
我没理他。
我抬起手,用还在流血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颗胚胎。
它贴上来,像融进皮肤一样,钻进了我的掌心。
温度升了。
不是烫,是暖。
其余胚胎开始震动,一颗接一颗脱离轨道,朝我飘来。
“你疯了?”沈皓趴在地上喊,“那是未知生命体,不是暖宝宝!”
“闭嘴。”我说,“它们没恶意。”
第一颗刚进身体,第二颗就到了。接着是第三颗、第四颗……每一颗进来,我都清楚感觉到一点不同。有的像风吹过树叶,有的像雨点打在伞上,有的像放学路上听见的口哨声。
全都不一样。
全都活着。
陈景明的影像开始扭曲:“不可能……胚胎不会自主选择宿主……除非……”
“除非啥?”张兰芳撑着刀站起来,“除非你算漏了人情味?”
他没回答。影像淡了一点,但嘴还在动:“你以为这是觉醒?这是献祭的开始。等一百零八颗全进你身体,你就是新的核心容器。”
我低头看手。
皮肤下有光在游动,像血管里流着星星。
“容器就容器。”我说,“反正我住着,不退租。”
最后一颗胚胎靠近时,停在半空。
它形状像个小扳手。
我笑了:“你还挺有眼力。”
它轻轻一震,飞进来。
刹那间,体内像点了火。不是痛,是涨,是撑,是无数声音同时在我脑子里说话。我没晕,也没倒。我只是站着,手指攥紧那把插在地里的老扳手。
护盾重新亮起,比之前强了十倍。
陈景明的影像彻底碎了,只剩最后一句话飘在空中:
“你逃不掉的。盒子已经打开。”
没人回应他。
他消失了。
可那股黑漩涡还在,绕着核心打转,时不时喷出一阵阴风。护盾撑着,但我知道撑不了太久。
“接下来咋办?”张兰芳靠墙坐下,喘着粗气,“总不能在这儿等天亮?”
沈皓捡起碎眼镜,眯眼看数据流:“核心还在吸收残余能量,如果不想被当充电宝,得想办法关它。”
周小雅摸了摸额头,银点微闪:“刚才……我好像听见爸爸的声音,在说‘锁链’。”
“锁链?”我说,“哪儿有锁链?”
狗王突然站起来,冲着墙角吠了两声。
我们看过去。
原本光滑的金属壁上,不知什么时候浮现出一圈凸起的纹路,像铁链缠绕的痕迹,正一圈圈从地下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