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深处那声闷响过后，空气像是被冻住了。谁都没动，连狗王的项圈绿光都暗了一瞬。
我趴在地上，手撑着地想爬起来，胳膊直打颤。眼角余光看见杨默从瓦砾堆里翻出个东西——半截金属手臂，黑乎乎的，表面有烧焦的痕迹，肩部刻着几个字：赵烈。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把那条机械臂拽出来，“这玩意儿怎么还在这？”
我没力气问他是谁，只看见他盯着臂膀内侧一块发蓝的碎片，眉头拧成疙瘩。
“001号的碎片？”我喘着气说，“疤脸队长的东西？”
杨默没理我，低头拨弄那块裂了缝的蓝色金属。它嵌在机械臂内部，像一颗坏掉的电池，边缘闪着断断续续的光。
“狗王还能撑多久？”他抬头问。
狗王站在屏障边缘，四肢微微抖着，但没退。它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哼，像是在说：尽力。
杨默咬牙，把机械臂往我这边拖：“沈皓，醒着吗？”
我靠在墙边，脑袋嗡嗡响，耳朵里全是刚才那声脑内尖叫的回音。听见他喊我，勉强睁眼：“还活着，但织网者断得七七八八了。”
“能连一下这碎片吗？”他把机械臂举到我面前，“说不定里面有数据。”
我看了一眼那破烂玩意儿，冷笑：“你当我是U盘读卡器？再说，这是敌人的东西，搞不好一接就炸。”
“现在哪还有什么敌人朋友。”杨默声音压低，“核心裂了，潘多拉盒子开了口，再没人能独活。要是这里面真有啥能用的信息，咱就得试试。”
我盯着那块蓝光闪烁的碎片，心里发毛。可我知道他说得对。
我抬起手，指尖有点抖。咬破食指，血滴在空中划了道红痕，落在机械臂接口上。一缕细得几乎看不见的数据丝从我指尖延伸出去，缠上碎片的输入端口。
刚接通那一秒，我就后悔了。
碎片猛地一震，一股冷流顺着数据丝冲进我脑子。不是攻击，也不是幻象，而是一段录音——沙哑、断续，像是从报废的硬盘里抠出来的声音。
“……告诉杨默……别信陈景明……他早就……疯了……”
我浑身一僵。
录音继续：“……守护……不是控制……我……错了……”
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带着喘息，然后戛然而止。
全场安静。
杨默瞪着眼，盯着那块碎片，脸色变了好几次。
“他临死前录的？”我松开手指，数据丝断裂，碎片的蓝光也跟着暗了下去。
“应该是。”杨默嗓音干涩，“这声音……确实是赵烈。”
“他还说了‘守护’。”我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你听清了吗？不是命令，不是镇压，是‘守护’。”
杨默没说话，低头看着那条残破的机械臂。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腕上的扳手，那把老式工具沾满了油污，柄尾刻着几道模糊的划痕。
突然，扳手热了一下。
他自己都愣了，低头看去。只见扳手表面浮起一层极淡的金纹，像是被什么唤醒了。下一秒，它自动朝那块001号碎片靠去，贴了上去。
“嗡——”
一声轻鸣响起，不高，也不刺耳，就像两块金属轻轻碰了一下。可那一瞬间，周围空气像是被搅动了。一圈金光从接触点扩散开来，扫过地面。
离得最近的两只噬能体幼体直接僵住，身体扭曲了一下，化成黑烟，没了。
“我靠！”我往后缩了下，“这扳手还能打架？”
杨默也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抽回来。扳手和碎片分开，金光消失，一切恢复原样。
但他没扔掉那块碎片。
他蹲在地上，一手握着扳手，一手按着机械臂残骸，眉头皱得死紧。
“赵烈……你到底经历了啥？”他低声说，“你说别信陈景明，那你以前信的是啥？任务？命令？还是你觉得杀我们就是在保护人类？”
没人回答。
远处，狗王还在撑着屏障，绿色光晕忽明忽暗。周小雅靠在支架旁，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校服口袋里的金属片——那是她父亲的日志复制品。
我喘了几口气，抬头看杨默：“那句话……‘守护不是控制’，你觉得他是真心的？”
“我不知道。”杨默摇头，“这人带人围剿我们三次，砸了三个据点，连张兰芳的广场舞音响都炸了。他要真是个好人，早干嘛去了？”
“可他最后说的是这个。”我指了指碎片，“不是报仇，不是警告，是认错。”
杨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把机械臂残骸翻了个面。在底部缝隙里，他抠出一小块黑色芯片。
“这不该在这。”他眯眼，“ALphA的义肢不会额外加装存储模块，除非他自己塞的。”
我凑近看：“还能读吗？”
“不一定。”他把芯片捏在手里，“但现在每一块铁片子都有可能是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狗王突然低吼了一声。
我们全转头。
屏障外的地面上，一只新生的噬能体幼体正趴在那里，不动，也不靠近。它和其他的不同，体型略大，四条腿更粗，头顶的尖角呈暗金色。
它抬起头，对着我们，缓缓张开了嘴。
没有声音。
但它嘴里，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光字，一闪即逝。
我看不清，但记得那顺序。
守 护
我猛地看向杨默。
他也看到了。
我们俩同时回头，看向地上那块001号碎片。
它又亮了一下，微弱，但确实亮了。
杨默伸手，把碎片重新按进机械臂里，然后一把抄起扳手，站起身。
“这东西不能丢。”他说。
“你要留着它？”我问。
“我不信它。”杨默盯着碎片，“但我信刚才那一声‘守护’。不管是谁说的，不管是不是临死反悔……这句话现在能用，就够了。”
他弯腰，把整条机械臂残骸塞进外套里，动作利落。
远处，裂缝仍在扩张，黑液不断渗出。狗王的屏障开始出现裂纹，绿光越来越弱。
“撑不住了。”周小雅走过来，声音发紧，“必须想办法封住裂缝。”
杨默点头，抬手摸了摸扳手，又看了眼怀里的残骸。
“试试这个。”他说，“用它的信念，加上我们的。”
“怎么试？”我问。
“最笨的办法。”他咧了下嘴，“砸进去，让它自己响。”
话音未落，他已迈步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