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额头像被烙铁烫了一下,眼前一黑,数据流直接冲进脑子里。那些光波扫过身体的瞬间,镜片上闪过的代码还没散,现在全在脑子里炸开了。
乱得很,像一堆线团塞进脑袋,扯都扯不断。
我想喘口气,可呼吸刚提上来,手就抖了。指尖发麻,像是有电流顺着骨头往上爬。我知道是织网者又在动了,但它这次不是崩溃,是在……修自己?
我咬牙撑着地面,想稳住身子。刚才周小雅说核心在测试我们,杨默也愣住了,张兰芳拄着刀喘气,狗王还挡在前面。没人动,也没人说话,整个地方安静得吓人。
可我这边一点都不静。
数据风暴在我意识里转圈,一圈比一圈快。银色的线条缠成漩涡,中间突然冒出一个人影——穿白大褂,脸有点熟,眼神温和但带着急。
是杨建国。
我没见过他真人,但听杨默提过太多次。每次说到这人,语气都又恨又软。我知道他是谁。
“别让AI逻辑主导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用人类的情感去思考。”
我愣住。
啥叫情感去思考?我一直靠代码活着的好不好。在学校被人笑肥宅,我不还嘴,回家打游戏看论坛;遇到事不敢出头,就躲在卫衣帽子里;连连上织网者都是按步骤走流程,哪一步出错查日志,有问题打补丁。
我忍不住摇头,从小到大我一直信代码,情感这东西从未被纳入我的思考体系。
话音落下的刹那,脑子里的数据风暴猛地一缩,接着轰地炸开。疼得我差点叫出来,耳朵嗡嗡响,鼻腔一热,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但我看见了画面。
第一个是杨默。那天我们在废弃工厂被噬能体围住,我吓得蹲在地上,他一脚把我踹到墙角,自己举着扳手冲上去。嘴里骂着“小兔崽子给我活着”,背影却没晃一下。
第二个是张兰芳。她从菜市场回来,手里拎着塑料袋,看见我在楼道口发呆,走过来塞给我一颗糖。“胖小子也有用,”她说,“别总觉得自己没位置。”
第三个是狗王。那天下雨,我坐在桥洞底下躲淋,它跑过来,把头搁我膝盖上,舔了舔我的手背。那时候我没哭,但现在想起来,胸口堵得慌。
这些事都没道理。不高效,不合逻辑,也不能解决问题。可它们就是让我活下来了。
而且……让我想留下来。
我闭眼,不再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觉。我想起杨默替我挡攻击时手臂上的伤,想起张兰芳跳舞时喊口号的嗓门,想起狗王叼着苹果核朝我摇尾巴的样子。
眼泪掉下来了。
不是因为疼,也不是害怕,就是……忍不住。
原来,那些被我忽略的瞬间,都是支撑我走到现在的力量。
就在那一秒,指尖缠着的数据丝变了。原本灰蓝色的线,慢慢泛出金边,像阳光照在旧电线上的反光。它们自动伸出去,接上那些乱窜的代码,开始一节一节搭架子。
织网者动得更快了。
杨建国的虚影站在风暴中心,看着我笑了笑,然后抬手指了指外面——不是指向某个方向,是指向所有人。
“继续相信他们。”他说完,身影淡了,最后化成一串流动的字符,融进数据流里。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但这次是因为能量在往外涌。
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不再是冷冰冰的红黄警报,而是一圈圈扩散的金色波纹。最中间跳出一行字:
【检测到信念共识强度达标】
【是否启用情感驱动型防御协议?】
下面有两个选项:确认 \/ 取消。
我盯着看了三秒,伸手敲下确认。
“信任,本身就是一种算法。”我说。
话刚说完,整个网络震了一下。金色代码像藤蔓一样爬满每一条通路,从我这里出发,往四周延伸。速度不快,但稳得很,像是有人一砖一瓦垒墙。
几秒钟后,提示音响起:
【协议更新完毕】
【新模块激活:共感盾】
我呼出一口气,肩膀松了。
这时候才感觉到背后湿透了,卫衣贴在身上,冷飕飕的。我抬手擦了把脸,抹掉血和汗,低头看自己双手。
指尖还绕着细丝,暖金色的,轻轻晃。
“我……连上了。”我轻声说。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我抬头,看见零号核心表面的裂缝又裂开了一点。金线还在跳动,但边缘已经开始发黑。那层黑色物质正一点点往外渗,像油滴进水里那样慢慢晕开。
狗王低吼了一声,往前跨了半步。
杨默终于动了。他站起身,扳手握在右手,走过来蹲在我旁边。“怎么样?”他问。
我没回头,只把手往前伸了点:“网布好了,但还不厚。你现在动手,我能撑住一会儿。”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他知道我不喜欢说太多。
他站起来,朝核心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老子的造物,”他低声说,“轮不到别人来拆。”
说完,他举起扳手,对准裂缝边缘就要砸下去。
就在这时候,我感觉到织网者的震动变了。
不是来自内部,是从外面传进来的。一道陌生的数据流撞在“共感盾”上,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嗡鸣,像是一根细针猝然扎进神经末梢。那波动来得突兀,毫无预兆,仿佛黑暗中悄然睁开的眼睛。它撞上防护层的瞬间,我指尖一颤,掌心竟渗出一层冷汗。
共感盾是意识屏障的最后一道防线,由深层思维编织而成,能过滤杂念、抵御侵扰。正常情况下,外部信息无法穿透,更不会留下痕迹。可这股数据流不同——它不试图潜入,也不伪装成合法信号,而是以极高的频率反复撞击,每一次都精准落在盾面最薄弱的认知节点上,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测绘。
弹开了,退回去,下一秒又袭来。
快得几乎连成一条线,节奏稳定得令人不安。这不是随机干扰,也不是系统漏洞,而是一种有目的的扫描,冷酷、高效,带着机械般的耐心。
我猛地抬头,脊背本能地绷紧,呼吸压低。实验室的灯光依旧柔和,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冷却液气味,一切看似如常。可就在那一瞬,我的视线捕捉到了异样——
远处走廊尽头,转角处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极短暂的一闪,像是金属表面掠过一束错位的光。不是照明系统的反光,角度不对,时间也太短。更像是……某个装置在完成一次扫描后自动回缩时留下的残影。
我屏住呼吸,手指悄然滑向桌沿下的应急接口。如果那是个探测器,它背后必然连着观察者。而它敢靠近共感盾的辐射范围,说明对方至少具备同等层级的权限,甚至更高。
心跳在耳膜上敲击出沉闷的节奏。我没有动,只是缓缓将感知延伸出去,沿着盾面残留的波纹逆向追踪。三秒后,我在虚拟层捕捉到一丝微弱的回响——一个未完全清除的访问日志碎片,编码格式不属于本区任何已知终端。
有人在外面。
而且,他早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