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听得此言自然心中吃味,冷了脸道:“三姑娘要瞧不妨过来瞧,没得把我搁在中间,倒成了阻碍你们重逢的绊脚石。”
“殿下哪里话,您与驸马是天作之合,三姐插进来岂不是自讨没脸。” 姜颖思及要如何羞辱姜颂,面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接口言说。
“只不过啊,殿下您也得小心些。须知臣女的父母,当年也是举案齐眉,恩爱无双,偏是插进来了个寡廉鲜耻的外室,弄得我们一家不得安宁。三姐正是那外室所出,只怕母女一个作派,专爱破坏别人姻缘,殿下宽纵些,少不得还斗不过她呢。”
宜阳冷笑两声,向姜颖赞道:“县主所言极是。我向来瞧不上宫中那些庶孽,一个个像极了他们的母妃,妖里妖气,不成个样子。如今见了三姑娘这般外室所出的,倒是叫我连宫里的庶孽,都瞧着顺眼多了。”
姜颂算算时辰,已然过了半刻钟去,听她们贬损自己仍旧说得起劲,只觉好笑,遂笑驳一句道:“你看不上我,却非要死乞白赖低三下四地求我来赴宴,在这又只会说些嚼舌的闲话,戏台上唱曲的哥儿姐儿都比不上你们能装会扮,要我说这唱戏你二人都不必学,往台上一站,自成一派,定能得个满堂彩。”
宜阳虽是有意刺激姜颂,却不意她乍然说出如此直白粗鄙的一番话,遂喝问道:“你满口里在说些什么?”
“殿下,她是外室所生,出身下贱,自然是言语。。。”姜颖抓紧了时机拱火,可惜话未说完,便被一疾步行来的不速之客打断,劈面便是一个耳光,重重掴在了姜颖脸上,当即是“啪”的一声脆响。
这不速之客不是旁人,正是姜顺。姜颂走后,她在仙居殿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便也跟着来到了御园之中,听得宜阳与姜颖对姜颂口出恶言,一时怒火攻心,难以忍耐,便冲上前来,替姜颂出头。
姜颖自小到大受尽疼宠,何曾受过掌掴之辱,一时被打得晕头转向,捂着被打的脸颊怔愣。
宜阳反应快些,指尖直指姜顺骂道:“你这疯妇,你。。”
“啪!” 宜阳还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又被姜顺反手而来的一个耳光所打断。
宜阳贵为公主,自然更不曾受过此等屈辱,挥手而起便要还姜顺一巴掌,姜颂自然不能眼看着为自己出头的大姐吃亏,伸手一拦把姜顺护在身后,另一只手一把攥住宜阳的手腕,向后猛然一折,任凭她吃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一时间,姜颖与近旁的侍女也回神过来,皆上前来帮衬宜阳,姜颂见机将宜阳向后用力一推,就令其撞在了姜颖与侍女身上,一众人摔得人仰马翻,好不狼狈。
果不其然,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姜颂便是病中疲乏,功力发挥不出十中之一,可对宜阳姜颖这般自来娇养的女儿家而言,也足够叫她们吃个大亏了。
几人闹到麟德殿,太后姜颐面前时,宜阳姜颖的脸颊红肿,鬓发松乱,灰头土脸,身上还沾着些花草泥灰,狼狈已极,一进门便梨花带雨地哭诉,闹着叫姜颐给她们讨个说法。
一头雾水的姜颐好一阵安抚才哄得二人入了偏殿更衣,正殿之中,只剩下了气恼得双目通红的姜顺与满脸无甚所谓的姜颂。
“好好的,怎么闹成这样,你们也是出身名门的贵女,怎能像市井泼妇一般,竟动手厮打起来,这若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姜顺也是满腹的气,自然没得好性儿同姜颐解释,委屈着反口问道:“二妹从来只信四妹与宜阳的话,连问都不曾问一句,就这样给我们定了罪。不错,我是动了手,可她们出言羞辱三妹,难道不该得到教训?难道要我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受人折辱吗?我是忍气吞声惯了的,但三妹决不能如此!”
姜颐本已焦头烂额,乍听得姜顺质问,登时也没了解释的耐心,也厉声反问道:“大姐这是什么话?三妹受了委屈,自然该为她讨回公道,可教训四妹几句也就是了,你为何要掌掴其面,这不是更大的羞辱吗?难道只有三妹是你我的妹妹,四妹便不是了吗?”
姜顺闻言,面上冷意更甚,笑道:“原来二妹也知道,四妹是我的妹妹。那她使唤我如仆婢,命我为她铺床盖被,更衣奉茶的时候,知不知道她是我的妹妹,她辱骂我是婢妾所生的庶女,向来卑贱之时,知不知道她是我的妹妹。她向母亲污蔑我偷拿她的碧玉簪,致使我在雨中罚跪的时候,知不知道她是我的妹妹?”
姜颐闻言满面震惊,急急挥退了殿中的侍奉宫人,不可置信地摇头道:“大姐何出此言?四妹只是性子直率,又有些娇纵,可她心地并不坏。这些事情,是否是大姐误会了四妹?四妹素来天真,怕是受了底下人挑唆,才跟大姐有了龃龉,也未可知。”
姜顺忽而大笑出声,眼眶却满含泪光,上望着姜颐,颤抖着双唇说道:“这么多年以来,我在家中的遭遇,在二妹你的眼里,只是纯良的四妹对我有些许娇纵,只是端肃的母亲对我有些许严苛,只是忙碌的父亲有些许顾不上我,仅此而已,似乎只要我这个软弱的人永远承受着他们的漠视欺辱,永远忍气吞声,我们一家人,就能一直和和美美地过下去。”
“可是,凭什么呢?”
姜颐被姜顺的话一震,心头五味杂陈,她的确不是不知道,她的大姐在姜家处境艰难,可正如对方所言,她想着既然大姐忍一忍,全家便能和睦相处,这样粉饰出来的太平,也算太平,又何必追根究底呢?
她这样睁一眼闭一眼过了许多年,直到今日被姜顺揭破,就好像戴了多年温良周全的面具被人生生撕开一般,一时也忍不住斗起狠来。
“我竟不知大姐是如此作想。当年曹姨娘为争父亲宠,不惜残害大姐身子,给大姐下毒致大姐高热不退,浑身疼痛,是母亲心疼大姐,严惩了曹姨娘,将大姐与硕弟接来膝下,亲自教养。大姐的一应待遇,同我与四妹并无二致,足见母亲一视同仁。”
“因着母亲待儿女严厉些,大姐便心生这诸多怨恨,实在不该。若母亲不曾救你姐弟于水火之中,大姐只怕会被曹姨娘生生害死,岂能如当下这般言辞凿凿?凡是有些良心,又怎能对恩重如山的母亲这般横加指责?”
姜颐正了神色,大义凛然,风骨峻峭,一副不怒自威之态,姜顺原本满心委屈,听得此言也不由冷了心性,强忍了许久的泪水此刻夺眶而出,音带哽咽,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
“父亲只有一个儿子,便是硕弟,母亲为正房夫人却无亲子傍身,若你是她,会不会想要将硕弟讨来身边?”
姜顺泪落不止,却笑得恣意疯癫,对着姜颐近乎是咬牙切齿道:“你定然想啊,否则又怎会夺走我的睿儿,不许我们母子相见,让他只唤你一人母亲。若不是因为养了我的睿儿,你如今又怎能稳居太后之位,临朝摄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