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话未说完,却被姜颐出言打断,显也是不欲提及此事,“从前的事,都过去了,既然三妹如今同武安王并无芥蒂,就不要再提了。”
廖鹰却似毫无避忌,直言道:“从前的事,是指他曾退过我的婚吗?我并不记得此事,故而也不觉得有何芥蒂,如今武安王看起来十分稳重,也应该不会再如当年鲁莽了。况且,他现下手握兵权,我若真计较起当年之事。。。”
廖鹰微微昂起头,目光柔柔,直望着姜颐和,试探道:“二姐会为难的吧?”
廖鹰答得滴水不漏,钧瑶却提心吊胆地冒了一脑门汗,毕竟她的姑娘恢复了记忆,她虽不清楚真相为何,可摄政王的试探她看得分明,心中生怕廖鹰被瞧出什么破绽,招来杀身之祸。
是以自麟德殿出,钧瑶一路无言,直至回到仙居殿,关上门窗之后,才敢出言询问,“姑娘,那摄政王,对你答的话,没有起疑吧?不会猜到,你已经都想起来了吧?”
廖鹰却似毫不在意,“他猜不猜得到,其实也不重要,之前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他也没有停止过,刺杀我的计划。只不过是我现在,没有证据去指认他的罪行,如果贸然公之于众,我会被他反咬一口,还不如就继续作戏,也更方便我行动。反正,只要我咬死不认,他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我是真的想起来了。”
钧瑶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问,“那姑娘往后的打算呢?”
廖鹰听了她此言,不长不短地叹一口气,摇头答道:“我的打算,还没想出来呢。本来我打算好了,等把摄政王兄妹杀完就逃命去了,但是你和淼淼不是把我给拦下了吗?我的计划被打乱了,暂时没想出新的来。不过也没关系,如果想不出新的,我就还按旧的干。”
“别别别。” 钧瑶被唬得不轻,一把抱住廖鹰的手臂,苦口婆心劝道:“姑娘万不能冲动,实在没了主意,咱们还可以去寻国公爷问问,他万事都有主意,肯定会帮姑娘的。”
“。。。。。。” 廖鹰默然,不知如何同钧瑶解释,她和傅溦缘分已尽,闹得难看至极,至少在她看来,她宁可此刻去与退了婚的真薛焱拜把子,也比再见傅溦要能接受些。
“钧瑶,我回上京这段时间,你能不能看得出,我爱慕傅溦?”
钧瑶不知廖鹰何故突然问这句话,只是点头答道:“嗯,旁人或许难看出,但姑娘的心思,我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姑娘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还是,待国公爷,很上心。”
廖鹰不由皱起眉头,“那你怎么不曾提醒我?三年前我不是告诉过你,他拒绝我了吗?你居然还怂恿我,同他亲近,这不是叫我自取其辱吗?”
钧瑶慌忙摇头,解释道:“不一样了姑娘,真的不一样了。三年前你出事之后,国公爷很想念你,很,舍不得你。他待你的确真心,我没办法,当作看不见。”
她亲眼见过傅溦心病难医,跪地吐血,她亲耳听过傅溦昏迷不醒之时一遍遍唤自家姑娘的名字,她亲身陪着失魂落魄的傅溦在自家姑娘舞剑的树下,一坐就是一整日。
若还要她劝自己姑娘疏远他,她实在说不出口。
见廖鹰并无动摇之色,钧瑶仍不放弃,顾自接口说道:“而且姑娘你回来之后,国公爷待姑娘也很好,很珍惜,姑娘你也都感觉得到啊。若能弥补三年前的遗憾,岂不是最好?”
廖鹰沉默良久,似乎心中动摇,我与我,周旋许久,仍是苦笑着摇头不信,“那他这算什么?懊悔?愧疚?怜悯?谁要他拿这些来施舍我?”
钧瑶忍不住替傅溦出言辩解,“姑娘,国公爷他自然是真心待你的啊。”
“真心?”廖鹰冷笑出声,既是真心,三年前又为何无回应,为何非要知她身死,才生弥补之心?
“那我不明白,真心这种东西,非得人死了才能察觉到吗?”
廖鹰说得没有错,钧瑶心中觉得并非如此,可也找不到什么话能驳她,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叹气。
廖鹰的心绪仍旧难平,几日不得眠,只有抱着自己的剑才能得片刻安枕。她答应了淼淼和钧瑶,不能行玉石俱焚之举,可她要如何报仇,如何在保全自身,保全身边人的同时,让那对兄妹血债血偿呢?似乎根本做不到,每每思及此,就不得不让她长夜饮恨。
廖鹰翻身坐起,自脖颈处掏出一段红色绳结,绳末系着一把银色的钥匙,在夜色中明晃晃映入姜颂眼中。
这是先前,傅溦为她试药之前,交托给她的钥匙。被这钥匙锁着的,是那小院中傅溦藏于柜中的,他搜罗的证据。
廖鹰是个不甚仔细的人,怕放在哪里都不安全,怕自己忘却,又怕自己弄丢,干脆穿上红绳,挂在自己脖子上,时时藏于自己衣襟之内。
那把冰凉的钥匙就那么沾染了廖鹰的温度,此刻廖鹰握住它端详,触手竟有些烫。那是她怎么想得来着,要等自己痊愈了,与傅溦一同去开那把锁。
那时傅溦又是怎么想的呢?他恐怕是想,试药凶险,他未必还有命再来相见,要把这些有用之物,交到自己手中。他恐怕是希望,这把钥匙锁着的东西,能给自己添最后一份助力吧?
廖鹰握紧了钥匙,原本坚定的心志又不由动摇起来。想着无论她与傅溦未来如何,都先去看看那柜子藏的是什么吧。
次日廖鹰起了个大早,实则也不算是起得早,而是一夜忧思,根本睡不着,宫门一开,便请旨出宫,直奔自己那故居小院而去,想着这么早的时辰,傅溦应该尚在早朝,再加上处理公务的时间,应该不至于叫她正面遭遇熟人。
她行色匆匆而去,怀着心事,又自然而然以为此处无人,对周遭的警觉也随之下降,倒被那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和问候声唬了一下。
“诶,是殿下吗?” 是个温软的女声,廖鹰一转头,便见那被自己救回来的,鹤州的苗姑娘此刻正独自站在傅溦先前买下的小院门口,正用力向自己挥着手臂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