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脚踏入封门村的地界,那恍惚感从她们眼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懵懂过后的清醒,和后知后觉的恐惧。
村中一片死寂,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在死寂的夜风中微微摇曳。
那些废弃的房屋歪歪斜斜地立着,门窗大多破损,像是一只只空洞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然而,就在那些深邃的黑暗里,冯瑶月和芍药都清晰地感觉到,似乎有隐隐约约的人影,正静静地站在窗后门边,无声地注视着她们。
“啊!”冯瑶月低呼一声,死死抓住芍药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芍、芍药……你看见了吗?那些,那些屋子里……”
芍药也头皮发麻,她用力点头,声音发紧:“看…看见了,网上说的……封门村……有‘鬼村民’……”
关于这个“第一鬼村”的各种恐怖传闻瞬间涌入脑海:神秘的太师椅、诡异的庙宇、指南针失灵、拍照会出现灵异身影……
每一个联想都让她们的血液冷上几分。
一直悄然跟在她们身边,隐没在“惑心鬼气”中的陆离,此刻灰眸望去。
他看见,在冯瑶月因极度恐惧而气息不稳时,她身上那股沉寂的死气,开始剧烈地躁动起来,并与这封门村无处不在的阴森鬼气,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丝丝缕缕地交织在一起。
“果然如此。”陆离心中了然:“这里就是她的‘死地’了。”
他只是将注意力提升高,扫视着周围蠢蠢欲动的阴暗,准备随时出手,同时也想看看,在他隐藏自身存在的情况下,这村子里究竟会冒出什么东西来。
“我们快走,离开这里!”冯瑶月拉着芍药,转身就想沿着来路跑回去。
两个女孩战战兢兢地想跑,却发现那条歪扭的土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身后同样是破败的房屋和化不开的迷雾。
“完了……我们……我们出不去了!”她带着哭腔。
芍药脸色苍白,强自镇定地判断:“是鬼打墙……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陆离的灰眸看到,一丝血红的煞气,正从地面、从废弃的房屋中渗出,无声无息地缠绕上两个女孩,影响着她们的心神。
“都怪你!”冯瑶月突然毫无预兆地爆发了,她猛地甩开芍药的手,眼中充满了怨:,“我本来都买好车票了,是你!非要说什么开车方便,还能沿途看看!
现在好了吧?!把你那个古怪的道长朋友也连累了!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芍药被她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一愣,随即一股委屈和愤怒也涌了上来,平时温和的她此刻也口不择言:“怎么能全怪我?!是你非要跟我一起回去的!
现在出事就全是我的错了?冯瑶月,你讲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要不是你,我现在会接触到这些鬼东西吗?!”
“你凭什么说我!”
两人越吵越凶,言辞越发尖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失控。
在陆离的眼中,她们身上代表生命活力的“生气”正在飞速流逝,头顶与双肩象征三魂七魄的“生火”也摇曳不定,黯淡得几乎要熄灭。
她们的眼睛开始充血,甚至染上了一丝疯狂的杀意,互相推搡着跌倒的时候,甚至已经捡起了地上的碎石,就要起身扑向对方!
眼看悲剧就要发生,陆离不再旁观。
他取出那支黄泥鬼佛笔,笔尖一动,佛火自生,一股温和坚定的大慈悲之力散开来,轻轻拂过两个女孩狂躁的心神。
争吵声戛然而止。
冯瑶月和芍药举着石块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血色退去,只剩下后怕。
“我……我刚刚怎么了?”冯瑶月看着手里的石头,像是被烫到一样赶紧扔掉,声音颤抖:“芍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芍药也丢下石头,脸色难看地捂住胸口,心有余悸:“我、我也是……好像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喘息了几下,环顾四周阴森的村落,语气凝重起来:“这里不正常……有东西在影响我们,不是普通的阴气,是……是更凶的煞气!”
隐在一旁的陆离微微挑眉,对芍药高看了一眼。
她并无自己这样洞悉诸气的能力,仅凭自身感知和传承知识,竟能分辨出这是更为凶戾的“煞气”,确实不错。
“不能停在这里。”芍药努力回忆着祖父笔记里的记载,声音虽抖却坚定:“家里的书上说过,在这种煞气汇聚的地方停留越久,越容易被‘盯上’,必须动起来,寻找生路……”
唯一的光源,只剩下芍药手中那部电量告急的手机,散发出的微弱光晕仅仅能照亮脚下几步的范围,反而将四周的黑暗衬托得更加深邃,更加噬人。
两人互相搀扶着,战战兢兢地沿着村中唯一像路的小径往里走。
恐惧让她们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每一丝风声,每一片草叶的摩擦声,都让她们心惊肉跳。
不知走了多久,她们来到一座看起来格外破败,且朝向与其他房屋完全不同的院落前。
更让她们脊背发凉的是,那院门口,赫然摆放着一把太师椅。
椅子样式古旧,在这废弃多年的荒村里,本该布满灰尘蛛网。
可眼前这把太师椅,椅面却异常干净,仿佛经常有人坐在上面,静静地打量着这个死寂的村落。
就在她们被这把诡异的椅子吓得挪不动脚步时——
啪!
芍药手中的手机屏幕猛地一黑,最后的光源彻底熄灭。
“唔!”冯瑶月吓得魂飞魄散,刚要尖叫出声,芍药反应极快,踮起脚尖一把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光,令人窒息的黑暗瞬间笼罩下来。
而就在光源消失的刹那,整个封门村,突然就“活”了过来。
先前死寂的村庄,骤然响起了一阵喧闹!
那是喜庆的唢呐声,夹杂着锣鼓,吹打的是《百鸟朝凤》的调子,在这诡异的环境里显得无比刺耳和恐怖。
道路两旁那些废弃的房屋里,亮起了幽绿色的光芒,一扇扇破门被推开,一个个身影模糊、提着幽绿灯笼的“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聚集在道路上,像是在迎接什么。
冯瑶月和芍药吓得浑身冰凉,腿软得几乎要瘫倒在地,意识在晕厥的边缘徘徊。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一个淡然平静的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别怕。”
陆离一只手撑着睚眦朱煞伞,一只手自然垂落着,那里拿着他的拂尘断竹剑,惑心鬼气附着到她们眼睛上流转,让她们能看见自己,和听见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