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中文网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泾州荒野事

泾州郊外的驿道旁荒草丛生。行商王睿刚卸下骡背上的丝绸,便被一伙唤作“飞霜骑”的马贼截住——这伙人是陇东一带的悍匪,专劫往来商旅。王睿护着褡裢里的本钱不肯松手,竟被马贼头目“青面胡”一刀封喉,倒在刚抽芽的柳树林里。

妻子王玉霞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襦裙,怀里抱着刚满五岁的幼子王阿小,身旁站着十二岁的长子王阿牛和八岁的次女王二丫。阿牛攥着母亲的衣角,手里还紧攥着父亲没来得及交给货栈的契书;二丫吓得直哭,却被母亲用葛布帕子捂住嘴——王玉霞知道,荒郊野外,哭声只会招来更多危险。她把丈夫的尸身拖到柳树下用干草盖了,又从骡背上翻出半袋粟米和一个陶罐,带着三个孩子往南走,夜里就蜷在避风的土坡后,阿小冻得直发抖,她便把孩子裹在自己的襦裙里。

直到第七天清晨,太阳刚爬过山头时,柳溪村的村民柳伯扛着柴刀上山割柴,远远看见土坡下有个青布身影在捡野果。他走近了才看清,是个面黄肌瘦的妇人,身边三个孩子都饿得站不稳,最小的那个还叼着母亲的衣角。柳伯赶紧从怀里掏出两个粟米饼,又把随身带的陶罐水递过去,听王玉霞哭着说完经过,才叹着气把他们领回村里——村民们凑了些旧衣裳,柳婶在土灶上热了粟粥,村长还说等开春了,让阿牛跟着村里的老把式学种桑,也算给这家人留条活路。

柳溪村的春日总伴着些细碎的风,王玉霞刚把阿小的旧襦裙补好,院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是村里的猎户张二郎,肩上扛着半只肥硕的野鹿,手里还攥着束刚采的蒲公英。“王娘子,前儿去后山猎着的,孩子们正长身子,炖些肉补补。”他说着把鹿肉往石阶上放,目光落在阿牛正劈柴的手上,又补了句,“往后有重活,喊我一声便是。”王玉霞忙端出粗瓷碗递水,却把鹿肉推了回去:“张大哥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带着孩子,怎好总受您恩惠?”张二郎搓着手没再多说,转身时还不忘叮嘱“夜里关好门”。

隔了两日,镇上杂货铺的李三郎也寻来了,挑着个竹筐,里面装着半袋新磨的粟米、两匹蓝布,还有块给孩子们的饴糖。他是个生意人,说话也直爽:“王娘子,我知道你难,我无儿无女,若你肯应了,往后孩子们的吃穿用度,我全包了。”王玉霞正给阿丫梳辫子的手顿了顿,轻声道:“李掌柜的好意我记着,只是我家夫君刚走不久,我心里还放不下,也不想委屈了孩子们。”李三郎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叹了口气,把饴糖塞给阿小,挑着竹筐走了。

最末来的是村里的老秀才周先生,手里揣着本自己抄的《千字文》,站在院门口半天没敢进。他年近五十,妻子早逝,平日里总帮村里孩子认字。“王娘子,我……我想着阿牛也到了读书的年纪,这册子你拿着,往后我每日来教他半个时辰,不要束修。”他话说得有些结巴,手指把书页捏得发皱,“我虽没钱粮,却也能陪你们娘几个说说话,解解闷。”王玉霞接过册子,眼眶有些发热,却还是温声道:“周先生肯教阿牛,我已是感激不尽,只是改嫁的事,我暂时没想过。”周先生连忙摆手:“我不是那意思,就是……就是怕你们娘几个孤单。”

往后的日子里,张二郎还是会隔三差五送些猎物,李三郎常让伙计捎些针线布料,周先生则每日准时来教阿牛认字——没人再提“求娶”二字,只默默帮衬着,柳婶看在眼里,总跟王玉霞说:“都是些实诚人,你也别太犟,往后的日子还长。”王玉霞却只是笑着把阿小抱进怀里,目光望向村外那片柳树林——那里埋着她的夫君,也埋着她心里不肯松的念想。

入夏的风渐渐沉了些,那日张二郎送野兔肉来,肩上多了个麻布小包,神色比往常凝重些。“王娘子,前日往东边猎兽,走到乌氏故城那边,捡着个东西。”他解开布包,里面是块磨得光滑的木牌,刻着个“陈”字,边缘还留着半截断裂的绳痕。

王玉霞的手猛地攥紧了衣角——那是夫君陈老实的随身木牌,去年他去东边换粮,说是要走乌氏故道,从此便没回来。“乌氏……那不是往东三十里的废城吗?”她声音发颤,阿牛也停下了练字的笔,抬头望着张二郎。

周先生恰好踏进门,见此情景忙凑过来,指尖拂过木牌:“乌氏县是秦惠王时设的古县,早废了几百年,只剩些残垣断壁。”他看向王玉霞,语气软了些,“陈兄弟当年许是避雨或是歇脚,不慎丢了木牌。”

张二郎挠挠头:“我在故城的夯土墙根下捡的,周围没见着别的,倒有不少新踩的野兽脚印。要不我再去一趟,仔细找找?”

王玉霞望着木牌上熟悉的刻痕,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却摇了摇头:“张大哥别去了,那地方荒得很,万一遇着危险……”她把木牌贴在胸口,“有这个,就当他……就当他还想着咱们娘几个。”

阿丫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娘,爹是不是在乌氏故城给咱们藏了糖?就像上次藏在柳树林里那样。”

周先生蹲下来,摸了摸阿丫的头:“或许陈叔叔只是路过,他心里定然记挂着你们。”他看向王玉霞,“若实在放心不下,过几日我得空,陪你去故城外围看看,那里地势平些,也安全。”

李三郎不知从哪儿得了信,第二日就送来了两双新做的布鞋和一捆绳索:“乌氏那边草深,穿这鞋不扎脚,绳索备着防身。”他没多问,只留下句“有事让阿牛往镇上喊我”,便挑着空筐走了。

三日后天刚亮,周先生背着竹筐在前引路,张二郎扛着猎枪走在外侧,王玉霞牵着阿牛、抱着阿小,一行人往乌氏故城去。风掠过荒原,远处的废城轮廓渐渐清晰,夯土墙爬满了野草,倒真像极了沉睡的老兽。

“快看!”阿小突然指着城墙根,那里开着一片金黄的蒲公英,和张二郎第一次送来的一模一样。王玉霞走过去,指尖刚碰到花瓣,就见阿牛捡起块碎陶片,上面竟有个模糊的“霞”字。

周先生凑过来端详:“像是汉代的陶片,许是当年住这儿的人刻的。”

张二郎突然道:“王娘子你看,那片空地能种些粟米,离水源也近。”他指向故城内侧的一小块平坡,“若你想在这儿守着,我帮你搭个草棚,平日里我来照看。”

王玉霞望着陶片上的字,又看了看身边的人——张二郎正帮阿小摘蒲公英,周先生在教阿牛辨认陶片上的纹路,阳光穿过他们的身影,落在乌氏故城的残垣上,竟没了半分荒凉。她把木牌和陶片放进怀里,轻声说:“不了,咱们回家。”

回程时风很轻,阿牛突然说:“娘,周先生说乌氏故城以前住过富甲天下的人,爹会不会也像他那样,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做事?”

王玉霞笑着点头,握紧了孩子们的手:“是啊,他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咱们好好过日子呢。”身后的乌氏故城渐渐隐在荒原里,而柳溪村的方向,正飘来淡淡的炊烟。

前日在西街酒肆门口,沈砚堂竟骑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嗒嗒”作响,他却半点不避路人,直冲冲撞过去,生生掀翻了卖糖画的老丈摊子。那摊子是老丈用三块旧木板拼的,上面还摆着刚做好的龙形糖画,晶莹剔透的糖丝缠在竹棍上,一翻就碎在地上,黏着尘土成了褐黄的废片,连竹棍都断了好几根。

老丈急得红了眼,浑浊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糖画是他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熬糖做的,要攒着钱给卧病在床的孙孙抓药,如今摊子毁了,几日的辛苦全白费。他颤巍巍攥住沈砚堂的马缰,声音发哑:“公子,您看这……总得给句公道吧?”沈砚堂却只漫不经心地抬眼扫了扫,指尖戴着枚暖玉扳指,泛着莹润的光,他用那扳指轻轻弹了弹月白锦缎袍子上的灰,连老丈的手都没看一眼。

“讨说法?”他嗤笑一声,声音里的轻蔑像针似的扎人,“你这破木头摊子,连我马鞍上一颗鎏金钉都抵不过,也配跟我要公道?”说着便朝身后递了个眼色,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役立刻上前,蒲扇大的手一把推开老丈,老丈踉跄着往后倒,仆役还嫌不够,抬脚狠狠踹在散落在地的糖画模子上,“咔嚓”一声,梨木做的模子裂成两半。老丈跌坐在地,手肘蹭过青石板,磨破了皮,渗出血珠,他想爬起来再争辩,却被仆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只能攥着拳头,看着地上的碎糖发颤。

末了沈砚堂也没多停留,只扬了扬嵌着宝石的马鞭,“啪”地抽在马臀上,马蹄踏过碎糖画,溅起满地尘土,他的笑骂顺着风飘过来:“乡巴佬,挡路也不看看人!”路边围了些百姓,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太过分了”,刚说出口,就被沈砚堂的随从回头瞪了一眼,立刻把话咽了回去,皆低着头敢怒不敢言——谁都清楚,他爹沈从安是京中户部尚书,掌着天下赋税,沈家铺子开遍扬州半条街,真要计较起来,吃亏的从来都是他们这些普通人。

深秋的雨偏不似春雨绵柔,裹着北风往人骨缝里钻,下了大半天,青石板路浸得发亮,踩上去“吱呀”作响,鞋尖还沾着黑泥,连街边的梧桐叶都落得满地,被雨水泡得发蔫,贴在地上像块破布。

沈砚堂裹着件玄色狐裘,狐毛蓬松,是用三只白狐的皮拼的,领口还缀着颗东珠,缩在铺了三层羊绒绒毯的马车里,却仍嫌冷,一脚踹在雕花车壁上,“咚”的一声,震得车帘都晃了晃。他骂骂咧咧地催赶车的车夫:“你是死的?马走这么慢,风都往车里灌!再快点,冻着本公子,把你腿打断,扔去江里喂鱼!”

车夫吓得一哆嗦,手里缰绳紧了又紧,马蹄在湿滑的路上猛地打滑,车轮差点撞着路边缩在墙角的老妇。那老妇裹着件打满补丁的旧棉絮,棉絮从破口处露出来,发黄发硬,她怀里还揣着个布包,里面是给生病老伴留的半个窝头。面前摆着个巴掌大的炭炉,炉壁上全是黑灰,炉上烤着四个红薯,冒着微弱的热气——这是她今日唯一的生计,想趁雨小些,卖两个红薯换点米,再给老伴抓帖退烧药。

马车刚稳住,沈砚堂就一把掀开镶着貂毛的车帘,雨丝溅在他的狐裘上,他嫌脏似的抖了抖,见炭炉离车轮近了些,眉头立刻皱成一团,抬手嫌恶地捂了捂鼻子:“什么破味儿?熏得人恶心!”没等老妇弯腰道歉,他就抬脚,隔着车帘缝狠狠踹在炭炉上。

“哐当”一声,炭炉翻在湿地上,滚烫的炭火洒出来,被雨水一浇,“滋啦”冒起白烟,烤得半熟的红薯滚了一地,沾着黑泥,再也没法卖了。老妇急得扑过去,冻得裂了口子的手在泥里乱摸,指尖被碎炭烫得发红,也顾不上疼,只想把红薯捡回来。她抬头想求沈砚堂两句,话到嘴边,却被他的眼神吓回去——沈砚堂斜着眼瞥她,狐裘领口露出的羊脂玉佩晃了晃,语气比这秋雨还冷:“挡路的东西,再在这碍眼,连你带这破炉,一起扔去城外乱葬岗!”

说完,他“啪”地放下车帘,又催着车夫赶路。马车轱辘碾过地上的红薯,“咔嚓”一声,把红薯压得稀烂,留下两道深深的泥印,老妇蹲在雨里,捡着那些黏满泥水的红薯,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却连哭出声的勇气都没有——她怕哭出声,再惹得那位公子不快。路边躲在酒肆屋檐下的百姓,也只敢隔着雨帘偷偷看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有人想递张干帕子,刚伸手就被身边人拉住,小声劝“别惹事”。

雨还没歇,马车轱辘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在青砖墙根,留下一道道水痕。沈砚堂在车里早没了耐心,手里握着个银质暖炉,炉身刻着缠枝莲纹,刚凉了些,他就狠狠掼在绒毯上,暖炉滚了两圈,撞在车壁上,发出“当啷”一声。他骂道:“废物东西,连个暖炉都守不好,要你们何用?明日就把你们打发去漕运码头扛袋子!”

随从吓得赶紧跪爬着去捡,手指被暖炉烫了一下,也不敢哼声,刚要从怀里掏出新的暖炉递过去,马车已停在“十二房”的朱红大门前。门口的龟奴早撑着柄油纸伞候在那,伞面是上好的桐油布,印着海棠花,见车帘掀开,立刻弓着腰凑上前,腰弯得几乎贴到地面,连伞沿都快低到沈砚堂脚边:“沈公子您可算来了!妈妈特意让小的在这等了半个时辰,里头早备好了烧着地龙的暖阁,还有新酿的桂花花雕,就等您来尝鲜!”

沈砚堂踩着随从的背下车,玄色狐裘扫过龟奴的肩膀,狐毛蹭得龟奴脖子发痒,他却连眼皮都没抬,只抬脚踹了踹朱红门槛,门槛上的铜钉被踹得“当”一声响:“磨磨蹭蹭的,还不赶紧领路?冻着本公子,拆了你们这十二房,把你们都卖去关外!”

龟奴哪敢应声,忙不迭地在前头引着,穿过挂着油纸灯的回廊,灯芯燃着,昏黄的光透过纸罩洒下来,映着廊下积水,泛着细碎的光。刚到暖阁门口,里头的熏香和暖意就立刻涌了出来,那熏香是昂贵的龙涎香,混着桂花味,闻着就让人放松。十二房的妈妈早裹着件绣满牡丹的锦缎袄子候着,手里攥着块素色绣帕,笑得满脸堆肉,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我的沈公子哟,可把您盼来了!特意给您留了最里头的‘听雪阁’,暖和不说,还能看见后院的梧桐,苏姑娘也练了一下午您爱听的《霓裳》,茶是今早刚煮的雨前龙井,还温着呢,您快坐!”

沈砚堂往铺着白虎皮的椅子上一靠,手按在椅垫上摸了摸,嫌不够软,抬脚踢了踢椅腿:“换个厚的,这破垫子硌得慌,硌坏了本公子的腰,你们赔得起?”随从立刻上前,从马车上取来带来的貂绒垫,那垫子是用貂腹下的软毛做的,还绣着暗纹,小心翼翼铺在椅子上,又用手按了按,确认软和了才退到一边。妈妈赶紧亲手斟了杯茶,双手递到沈砚堂手边,眼尾瞟见他狐裘下摆沾了点泥点,刚要伸手拂去,就被沈砚堂一把挥开,手背被打得生疼。“脏手别碰,”沈砚堂皱眉,语气满是嫌恶,“碰坏了本公子的狐裘,把你这十二房卖了都不够赔!”

妈妈吓得赶紧缩手,揉了揉手背,依旧赔着笑打圆场:“是是是,是老身唐突了!苏姑娘这就来,公子您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刚听底下人说,公子今日在西街……”话没说完,就见沈砚堂眼一沉,眼神里的冷意让妈妈心里一慌,立刻改口,“是老身多嘴!只盼着公子今日在这玩得尽兴,莫要被小事扰了心情!”

沈砚堂没理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舌尖尝出茶味略淡,就随手泼在地上,茶汤溅了旁边小丫鬟一裙,那丫鬟穿的是件半旧的青布裙,被溅得湿了一大片,她却不敢擦,只赶紧低下头,小声道“奴婢无碍,公子莫怪”。沈砚堂却像没听见似的,漫不经心地敲着茶盏,等着苏姑娘,仿佛方才在雨里踹翻老妇炭炉、让老丈无以为生的事,不过是碾死了一只碍眼的蚂蚁。

雨势渐小,却仍缠缠绵绵落着,像扯不断的丝线。沈砚堂在十二房待了不到一个时辰,苏姑娘弹完《霓裳》,刚想凑到他身边斟酒,就被他一把踹开,苏姑娘踉跄着跌在地上,鬓边的珠花掉了,也不敢捡。沈砚堂扯了扯狐裘领口,觉得索然无味:“没劲,备车,去扬州刺史府。”

龟奴和妈妈忙不迭地送出来,两人各撑着一把油纸伞,把沈砚堂护在中间,连雨丝都不让沾到他半分。沈砚堂踩着积水上车,刚坐稳就踹了踹车夫的后背:“去刺史府,让马跑快点,别跟蜗牛似的磨洋工!再慢,本公子就把你和马一起扔去江里!”

车夫不敢耽搁,扬着马鞭赶马,马蹄在湿滑的路上跑得飞快,不过半刻钟,马车就停在扬州刺史府朱漆大门前。那大门有两丈高,门环是铜制的,刻着狮子纹,守门的两个衙役见了沈砚堂的车驾——车帘上绣着金线牡丹,线是用真金抽的,京里都少见——吓得立刻扔下手里的水火棍,转身往里通报,声音都在抖。没等沈砚堂下车,扬州刺史周明远已披了件貂皮大衣,踩着双油布雨鞋,一路小跑出来,鞋尖沾着泥,也顾不上擦,远远就拱手躬身,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沈公子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沈砚堂慢悠悠掀开车帘,连车都没下,只斜着眼瞥他,目光扫过周明远湿了的袍角,语气里满是不屑:“周刺史倒是消息灵通,知道本公子来了?”

周明远忙凑到车边,腰弯得更低,雨水打湿了他的袍角,冻得发硬,贴在腿上,他也不敢动:“下官刚听说公子在十二房,正想着要不要过去给公子问安,没想到公子竟亲自过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快请进,暖阁里早备好了地龙,烧得正旺,还有刚炖了三个时辰的鹿肉汤,加了当归、枸杞,暖身子最好!”

沈砚堂这才满意,踩着随从的背下车,玄色狐裘扫过周明远的手背,狐毛的暖意和他指尖的冰凉形成对比,他却连句客套话都没有,径直往府里走:“少废话,领路。要是汤凉了,有你好受的。”

暖阁里果然暖烘烘的,地龙烧得正旺,墙壁都泛着暖意,桌上摆着鹿肉汤、水晶虾饺、蜜渍金橘,还有好几碟精致的蜜饯,瓷盘都是官窑烧的,白瓷青纹,格外讲究。周明远亲自替他盛了碗鹿肉汤,汤勺是银制的,递到沈砚堂手里时,还特意用袖口裹着碗底,怕烫着他:“公子尝尝,这鹿肉是昨日刚从北边运来的,都是鹿腿肉,没一点肥的,鲜得很。”

沈砚堂喝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把汤碗往桌上一放,瓷碗撞得桌面“当”一声响,汤都溅了出来:“一般般,没京里御膳房做得好,御膳房炖鹿肉,还要加些松露,比你这强多了。”他把玩着腰间的羊脂玉牌,玉牌上刻着沈府的纹章,泛着莹润的光,忽然抬眼看向周明远,语气冷了几分,像淬了冰:“今日西街那事,你该听说了吧?”

周明远心里一紧,手里的汤勺差点掉在地上,忙点头,声音都低了些:“下官略知一二,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下官已经让人去安抚那卖糖画的老丈了,给了他二两银子,绝不会有人敢乱嚼舌根,扰了公子的兴致。”

“算你识相。”沈砚堂嗤笑一声,伸手拿起块蜜渍金橘,咬了一口,觉得太甜,又吐在碟子里,橘瓣上的汁水沾在碟边,他也嫌脏似的擦了擦手,“本公子告诉你,在这扬州地界,别管本公子做什么,都轮不到旁人置喙。要是让我听见有谁敢告到你这,或是偷偷往京里递折子——”他顿了顿,手指敲着桌面,眼神里满是威胁,“你这个刺史,也别想当了,我让我爹把你贬去西北喝风!”

周明远忙躬身应着,额角都冒了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是是是,下官明白!绝不敢让公子烦心,这事下官一定处理得妥妥帖帖,保证没人敢多嘴,连半个字都传不出去!”

沈砚堂这才满意,又端起汤碗喝了两口,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雨,雨丝细细的,打在窗纸上,留下点点水痕,他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全然没在意周明远背后,悄悄攥紧的拳头——指甲都掐进了掌心,渗出血珠,周明远却不敢松开,他想起上月有个百姓告沈砚堂抢了他的铺子,被他压下去后,那百姓没过几日就失踪了,至今没找到。

雨总算歇了,江面上飘着薄雾,像一层轻纱,裹着深秋的寒气往人脸上扑,吸一口都觉得肺里发凉。沈砚堂从刺史府出来,嫌马车晃得心烦,一脚踹开车帘就骂:“坐这破马车,晃得本公子头疼,不如坐船舒坦!周明远,去把你那‘锦波号’给本公子备上!”

周明远哪敢说半个“不”字,忙不迭地让人去江边传话,亲自陪着沈砚堂往码头走,一路弯腰解释,声音都带着讨好:“公子放心,‘锦波号’昨日刚让人清过,船底的水草都捞干净了,里头地龙、暖炉都备足了,还让人去江里捞了活鳜鱼,等会儿给您做松鼠鳜鱼,就等您尝鲜!”

两人刚拐过码头的青石板巷,江雾里忽然掠过一道黑影——那黑影立在一艘乌木小船上,船身没刻任何标识,连船桨都是黑的,只腰间系着枚暗银色腰牌,被雾遮了大半,仅露一角刻痕,像是京中监察御史府的“獬豸”徽记。他见沈砚堂一行人过来,往船尾缩了缩,动作轻得没溅起半点水花,手里握着支竹制笔杆,笔杆上缠着黑布,在一卷油纸包着的素纸上快速划了两下,像是在记什么,待沈砚堂走近,又立刻将纸卷藏进怀里,依旧静静立着,目光如炬,落在沈砚堂身上,冷得像江里的水。

到了码头,“锦波号”早亮着红灯笼候在那,船身雕着缠枝莲,连船舷都裹了层厚厚的绒布,怕蹭脏了沈砚堂的狐裘,船头还站着两个穿青衫的侍从,手里捧着暖炉,见沈砚堂过来,立刻躬身行礼。花船柳妈妈穿着件桃红锦袄,袄子上缀着颗颗珍珠,踩着铺在船与码头间的木板迎过来,手里攥着块绣着鸳鸯的帕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沈公子大驾,可把这江面上的风都衬暖了!里头早摆好了您爱喝的十年陈花雕,温在银壶里,晚晴姑娘也练了一下午新曲,就等您呢!”

沈砚堂踏上木板,嫌木板晃得厉害,一把揪住柳妈妈的胳膊,把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柳妈妈疼得龇牙咧嘴,胳膊都快被捏断了,也不敢吭声,只硬撑着扶他上船,嘴里还不停哄着:“公子慢些,小心脚下,不晃不晃。”

进了船舱,暖炉烧得正旺,炉上煮着茶,热气袅袅,屋里的熏香是茉莉味的,混着酒香,格外醉人。桌上摆着水晶鸭舌、醉蟹、酱鸭,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花雕,银壶上刻着“锦波”二字,晚晴姑娘抱着琵琶,琵琶是紫檀木的,包着块青布,她穿着件素色衫裙,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见了沈砚堂,忙屈膝行礼,声音发颤:“奴婢晚晴,见过沈公子。”

沈砚堂往铺着貂绒的软榻上一躺,嫌榻边的暖炉离得远,脚一抬就把炉盖踢飞了,火星子溅在地毯上,烫出个小洞,地毯是西域运来的羊绒毯,价值不菲,柳妈妈吓得赶紧让人拿湿帕子去扑,嘴里还不停说“没事没事,公子莫怪”。沈砚堂却没当回事,指了指晚晴:“别愣着,弹曲!就弹《十面埋伏》,要弹得有气势,要是弹得跟蚊子叫似的,不好听,就把你琵琶砸了,再把你赶去江里喂鱼!”

晚晴忙抱琴坐下,指尖刚拨了两个音,手一抖,弹错了一个调,沈砚堂立刻皱起眉,抓起桌上的醉蟹壳往她脚边一扔,蟹汁溅了晚晴一裙,腥气扑鼻。“什么破手艺?”他骂道,声音里满是不耐,“跟蚊子叫似的,难听死了!换个人来!再这样,本公子把你这‘锦波号’拆了,沉去江底!”

柳妈妈吓得魂都飞了,忙把晚晴拉下去,晚晴咬着唇,不敢哭,只低着头退到一边。柳妈妈又换了个最会唱曲的兰香姑娘,兰香姑娘手里拿着支玉笛,刚要上前,柳妈妈已亲自给沈砚堂斟了杯酒,手都在抖,酒液溅了些在桌上:“沈公子息怒,兰香最会吹笛,也会唱曲,您再听听,这醉蟹也是今早刚从江里捞的,蘸着醋吃,鲜得很,您尝尝鲜?”

沈砚堂抿了口酒,觉得味道太淡,又吐在地上,刚要再骂,忽然瞥见窗外江雾里,好像有个黑影站在另一艘小船上,正盯着这边看。他眯起眼,指着窗外,语气里满是怒意:“那是谁?敢在那窥伺本公子?活腻歪了?”

柳妈妈忙凑过去看,雾太浓,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轮廓,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陪着笑,声音压得很低:“许是江边打渔的,没见过公子的气派,好奇看两眼,公子别在意,小的让人去赶了就是!”说着就要喊侍从,却被沈砚堂一把拽住胳膊,疼得她差点叫出声:“不用,让他看!本公子倒要看看,谁敢在这扬州地界,盯着本公子的事!”

说罢,他端起酒壶,对着窗外泼了过去,酒液穿过雾霭,没入江中,只留下一圈圈涟漪,而那道黑影,却依旧立在小船上,没动半分,像尊石像。

沈砚堂这才想起自己的靠山,腰杆一下就直了——他的父亲是当朝户部尚书沈从安,掌天下赋税、漕运与粮仓,手底下管着半个朝堂的银钱往来,京中勋贵见了都要拱手问好,地方督抚递折子,都要先看沈从安的脸色,连扬州每年的漕粮调度、盐税核查,最终都要过沈从安的手,扬州知府见了沈从安,都要矮三分,更别说他这个尚书公子了。

他把手里的酒壶往桌上一掼,壶盖掉在地上,“当啷”作响,对着窗外雾里的黑影嗤笑,声音故意提得很高,怕对方听不见:“知道本公子是谁家的吗?我爹沈从安,户部尚书!跺跺脚京里都要震三震,你一个藏头露尾的东西,也敢在这窥伺?也不打听打听,在这扬州,谁感惹我沈砚堂!”

周明远在一旁听得心头发紧,忙凑过来补了句,声音里满是讨好,却也带着点暗示,怕黑影真的不知深浅,冲撞了沈府:“公子说得是!沈大人在京中威望赫赫,别说扬州,就是江南诸府,谁不得敬沈府三分?这黑影定是不知公子身份,才敢放肆,要是知道了,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盯着!”他这话既是捧沈砚堂,也是说给窗外的黑影听,怕真出了事,连累自己丢了官。

柳妈妈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手里的绣帕都攥皱了,连连点头,说起往事,声音都带着颤:“是是是,沈大人的威名,咱们这江面上的人都听过!前年有个盐商,就因为得罪了沈府的管事,没出三日,盐引就被收了,铺子也被封了,最后那盐商没了生计,冻饿而死在城外破庙里,没人敢管!公子您放心,没人敢跟您作对!”

沈砚堂听得越发得意,起身走到船窗边,推开木窗,寒风裹着江雾灌进来,吹得他狐裘都晃了晃,他却半点不怕,指着那黑影喊:“听见没?识相的就赶紧滚!再在这碍眼,别说本公子收拾你,就是我爹派人来,把你这破船拆了,再把你扔去漕运码头做苦力,让你一辈子扛袋子,你都没处喊冤!”

可那道黑影依旧立在小船上,雾霭里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轮廓,既没上前,也没退走,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只静静盯着“锦波号”,像一头伏在暗处的兽,等着合适的时机,眼神冷得让人发寒。

江雾渐渐散了些,阳光透过雾层,洒下点点微光,沈砚堂正盯着黑影骂得兴起,目光忽然被斜前方另一艘乌篷船勾了去——那船极小,船身旧得泛白,多处都用木板补过,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船尾还挂着串晒干的艾草,驱邪避虫。船头立着个女子,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裙,裙角还打了个补丁,发间只挽了支铜簪,铜簪都磨得发亮,手里捧着个竹篮,正低头剥莲子,指尖沾着些莲心的青汁,却衬得手愈发莹白,动作轻柔,怕弄碎了莲子。

风裹着江气吹过,女子鬓边碎发晃了晃,她抬手拢发时,恰好与沈砚堂的目光撞个正着,眼神里立刻漫上慌乱,像只受惊的兔子,忙低下头,往身边男子身后躲了躲,手里的莲子都差点掉了。那男子穿着粗布短衫,袖口磨得发亮,右手腕上有道浅褐色疤痕,像条蜈蚣,是去年捕鱼时,不慎挡了沈府管事的船,被管事的随从用鞭子抽的,如今冬天一冷,疤痕就发痒,他下意识挠了挠,又赶紧放下,怕沈砚堂注意到,再惹麻烦。他握着船桨的手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凸起,桨身上还有道裂痕,也是上次被砸的,见沈砚堂盯着自家妻子,眉头皱得能拧出水,心口的火气往上冒,却只能死死按捺着,朝“锦波号”这边拱了拱手,声音低沉:“公子安好。”算是打过招呼,便想划桨离开,离这是非之地远些。

“站住!”沈砚堂猛地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容置喙的霸道,震得船舱里的烛火都晃了晃,“那女子,抬起头来!让本公子看看!”

男子脚步顿住,把女子护得更紧,身体微微前倾,像只护崽的老熊,低声道:“公子,内子胆小,见了生人就怕,还望公子莫要为难她,放我们夫妻走。”

“为难?”沈砚堂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船舷,铜钉被拍得“当”一声响,“本公子让她抬头,是给她脸!柳妈妈,去问问,那女子叫什么名字?家住哪?”

柳妈妈不敢耽搁,忙让人撑着艘小船过去,没片刻就回来,凑到沈砚堂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公子,那女子叫苏婉娘,身边的是她丈夫,姓陈,叫陈阿福,是江边打渔的,偶尔剥些莲子去街上卖,换点钱给陈阿福抓药——陈阿福去年被鞭子抽了后,留下病根,冬天总咳嗽。”

“苏婉娘……”沈砚堂反复念了两遍这名字,指尖敲着船舷,眼神里渐渐漫上占有欲,像盯着猎物的狼,“倒是个好名字,人也生得不错,比你这船上的庸脂俗粉强多了。”

他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银票是京里最大的票号开的,印着清晰的红印,他捏着银票的一角,晃了晃,银票在烛火下泛着光:“苏婉娘是吧?跟你丈夫说,今日起,你就跟着本公子,本公子给你丈夫这一百两银子,够他再娶十个八个的,也够他抓药治病,如何?”

陈阿福气得脸色发白,嘴唇都在抖,握着船桨的手紧得能把桨柄捏碎,却不敢发作——他知道,自己要是敢动手,不仅救不了妻子,夫妻俩都得死。他只护着苏婉娘往后缩,船板都被踩得“吱呀”响:“公子说笑了,内子是在下的发妻,我们夫妻情深,就算饿死,也绝不会卖妻求荣,还望公子高抬贵手,放我们走。”

苏婉娘紧紧抓着陈阿福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里的莲子没拿稳,“嗒”地掉在船板上,滚进缝隙里,她想弯腰去捡,却被陈阿福拦住。她声音发颤,却刻意挺直了脊背,避开沈砚堂贪婪的目光,只盯着陈阿福的后背,语气坚定:“公子,民女已有夫家,自嫁与陈郎那日起,便只求三餐温饱、夫妻相守,安稳度日便够了,这一百两银子,民女不要,还望公子莫要再提此事,莫要毁了民女的清誉。”

沈砚堂哪容得他们拒绝,脸色一沉,像翻了脸的阎王,抬脚就踹翻了身边的小桌,碗碟碎了一地,瓷片溅到柳妈妈脚边,划了道小口子,柳妈妈疼得龇牙,也不敢哼声,只赶紧往后躲。“给脸不要脸是吧?”沈砚堂骂道,声音里满是怒意,“在这扬州地界,本公子想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周明远,你去,把那姓陈的给我拉开,把苏婉娘带过来!出了事,有本公子和我爹担着,怕什么?”

周明远脸色骤变,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忙上前劝,声音都带着哭腔:“公子,万万不可!苏婉娘是有夫之妇,传出去对公子的名声不好,要是被沈大人知道了,也怕……也怕沈大人怪罪啊!”他想起沈从安虽宠儿子,却也在意沈家的名声,要是知道沈砚堂强抢有夫之妇,说不定会迁怒于他。

“我爹?”沈砚堂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屑,“我爹疼我还来不及,怎会怪罪?你要是不去,明日就给我卷铺盖滚蛋,这扬州刺史,你也别当了!我让我爹把你贬去西北,喝一辈子风沙!”

周明远僵在原地,进退两难,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半步——去,就是助纣为虐,百姓要骂他,他自己也良心不安;不去,就要丢官,甚至可能丢了性命。而那艘乌篷船上,陈阿福已将苏婉娘护在船尾,手里的船桨握得死紧,桨尖对着“锦波号”,像是随时要拼命,眼里满是绝望的怒火。

这时,一直立在雾里的那道黑影,忽然动了——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指向“锦波号”上的沈砚堂,又很快放下,袖袍晃了晃,露出袖里的刀鞘一角,银亮色的刀鞘在雾里闪了一下,又立刻藏回去,依旧藏在雾中,却透着一股让人发寒的气息,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315中文网推荐阅读:总裁老公:高先生的金丝雀飞了!风华正茂再重逢斩神:林七夜竟是我基友!重生逆天凰后:帝尊,你再撩!凤落紫霄之嫡女倾华假死后,彪悍农女拐个猎户生崽崽九天叶飘零瑶妃传浅予禇知白无明深渊快穿攻略之务实任务者原神:仙兽的我成为了执行官副本boss恋爱脑,娇娇宝快跑玄门小祖宗重生后再次封神【快穿】好孕尤物粉嫩嫩说好免费领福袋,你怎么骗我修仙从火影开始还散楼都市位面聊天群嫡女重生后,娇宠了高冷将军苟了千年,她的村民都成神了异世重生之:哥哥是个智能体快穿:宿主大大又抢男主了最后还是跟了你姚远小说全本免费阅读克苏鲁世界:我在那开诊所的日子蔚蓝档案重新的故事最强狂婿叶凡秋沐橙养老世界,玩成末日求生惊悚直播:人畜无害小白兔?猫猫我啊,靠养皇子升咖啦叙世羽奥特:带着游戏技能系统穿越了时空绮梦:王爷拥有读心术快穿之炮灰只想修炼姐姐的名字宫门深海来自旧时光我们的家人啊先婚后宠的妻神秘复苏,但是无敌原神:别跑呀,我的树王大人柯南:我的人设很柯学前夫,认输吧!我身价千亿你高攀不起独爱天价暖妻我的小青梅好可爱开局爆打懒儿,宿主她凶残成性至尊霸爱:火爆召唤师太妖孽穿越之许笑笑的修仙人生从五雷神火令开始:捕快修仙
315中文网搜藏榜:婚然心动,总裁的独家盛爱被休后:我带娘家登顶为王物业通知:违反规则将被抹杀极品男漂亮女七零嫁糙汉,我两胎生了五个崽夜月之暗东隅虽逝穿越莲花楼之李莲花,你要好好活脱离奴籍后,长姐回家种田了世子爷的心尖宠:长公主婚后日常道灵:噬道重生之霸气嫡女勇谋权快穿:宿主是个呆萌小花妖崩铁:重生成虚数之树管理员你咋掉到七十年代去啦?你妹又作妖啦充电风云录携随身厨房,穿到四合院,发大财爱你如旧霸总的冰冷特工妻聊天群从魔改版火影开始暗黑向日葵我在侯府当调解员,被全家宠了退婚夜,疯批大佬撩她吻她失控了主母换嫁!美强惨夫君追妻火葬场逃荒后,我怀孕了快穿:美凶残女配她又在线崩人设豪门恩宠:总裁求爱记异次游戏怦然心动第五人格之在庄园中嗑到嗨!修仙:从感受杀气开始从医十八年,重生到高考报志愿前末世重生我靠囤货零元购硬核求生猎户家的小娇娇撩不停武祖之巅地府驻外临时工我的宿主有点傻穿书七零小知青撩爆偏执大佬回到二十年前,我成了阿飘心机王妃驾到,王爷哪里跑反派乖乖!我是来生崽的【快穿】汝本明珠海贼:开局被卡普忽悠进海军绑定系统后,宿主又不想花钱了被始皇读心后,文武百官卷疯了!超神道士修仙龙族:开局就A级的路明非快穿:钓系宿主疯癫,但过分美艳这不是意外
315中文网最新小说:钓鱼惊现碎片!不慌!快上交国家快穿:系统进阶我进化始皇的小公主在后世稿天幕直播HP【亲】夜莺颂冰封球场:立海大银发法师崩铁:重生成虚数之树管理员穿越修真界我会用游戏技能绑定系统:团宠妹宝杀疯了!楚腰清鬟从科普卢到40k樱花盛开时,我们的青春开始了盗墓:我,胡氏八一,觉醒金光咒最后的一个风水师盗墓:我在东北探秘禁地惊!魔尊被白月光拐去修仙了女生寝室436颠覆乱世:从小太医苟成绝世大帝五等分的花嫁之相遇即是序章五个道侣争到欲生欲死,可她脸盲绿腰斗罗:辅助好欺负?可我是团宠诶老祖宗算命太准,被特殊部门收编替嫁病秧子,夫君他装弱骗我生崽恶女驾到我继承了大佬的御兽图鉴阴间使者重生后傲娇女主的舔狗霸总海贼:我在海贼王改写宇宙法则八零通14年,从捡垃圾发家海贼之怪物赏金猎人暴雨天,捡了个疯道士我点化万物各位,加钱超度吗?团购七折傅总顶级恋爱脑,不爱青梅爱恶女不闯宗门了,靠灵珠建修仙世家先离婚,再复仇,重生老太杀疯了小村姑上朝后,满朝文武抱我大腿斩因果,断百灾,我是红尘半鬼仙这个系统有漏洞熊出没:从s1开始三天饿九顿天命之人?长生世家,开局无敌老祖三界姻缘,仙凡之恋六零柴房通现代,兄妹捡菜把家养刀之道我欲斩天孤女难欺综影视:攸宁的演绎人生崩坏中的Amazons烬余玉:孤影乱世情难全重生之剑起斗罗穿到男频爽文后反派们都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