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月余的跋涉,仿佛将时间都拉长、磨损。林尘踏出最后一片绵延起伏的丘陵地带时,视野骤然开阔,天地为之一变。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宏伟巨城,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匍匐在广袤的平原之上。即便相隔数十里,那股磅礴、古老、威严的气息已然扑面而来,让人心生敬畏。高达百丈、仿佛与天接壤的暗青色城墙,蜿蜒不知几千里,一眼望不到尽头,墙体上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岁月的沧桑,隐约可见无数繁复巨大的符文在阳光下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城墙之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耸立着巍峨的箭塔,如同巨兽背脊上的尖刺,森然林立。无数面代表着天风帝国皇权的玄黑色旌旗,在凛冽的秋风中猎猎作响,如同翻滚的乌云。
越是靠近,那股压迫感便越是强烈。官道变得异常宽阔、平整,可容数十骑并行,由巨大的青金石铺就,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形形色色的人流、车队汇成一股股洪流,向着那巨兽张开般的城门涌去。有衣着华贵、前呼后拥的世家车队,有煞气凛然、整齐划一的佣兵团,有风尘仆仆、满载货物的商队,也有像林尘这样孤身一人的旅者。喧嚣声、马蹄声、车轮碾压石板的轰鸣声、各种口音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独属于帝都的繁华与躁动。
林尘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衫,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气息内敛,看上去与那些来自偏远之地、谋求生计的普通武徒并无二致。他背上那个不起眼的行囊里,雷翼妖虎幼崽似乎也被外界庞大的气息所惊动,不安地蠕动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林尘以一丝温和的真气安抚下去。
他抬起头,望向那越来越近、如同山峦般横亘在前的巨大城门楼。城门上方,两个龙飞凤舞、蕴含无上威严的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天风!
这里,便是天风帝国的权力中心,无数强者、势力汇聚的漩涡,也是他追寻父母之死真相的起点——天风皇都!
随着人流缓缓移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城门处戒备森严,两队身披玄甲、气息彪悍、眼神锐利如鹰的城卫军,正对入城之人进行严格的盘查。这些卫兵,修为最低也是武士境界,小队长更是达到了武师层次,浑身散发着冰冷的煞气,显然都是百战精锐。
“排队!都排好队!接受检查!”
“入城费,十块下品灵石!没有的滚蛋!”
“行李打开!所有储物法器,需经‘显形镜’照射!”
“修为、来历、入城目的,如实禀报!若有隐瞒,格杀勿论!”
呵斥声、催促声不绝于耳。一些衣着光鲜、有着明显身份标识的世家或商会之人,往往只需亮出令牌,便能畅通无阻。而那些看起来普通、或者来自小地方的武者、商人,则受到了严格的盘问和检查,稍有迟疑或应对不当,便会招来厉声呵斥,甚至被强行带到一旁仔细搜查,稍有反抗便会引来拳打脚踢,无人敢反抗。
等级森严,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终于,轮到了林尘。
“站住!”一名面容冷峻、眼神带着审视的城卫军小队长拦住了他,目光如同刀子般在他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姓名,籍贯,修为,入城目的?”语气冰冷,
,如同审问犯人。
“林尘,清风城人士,武士二重,游历历练。”林尘平静地回答,语气不卑不亢。他早已收敛气息,维持在武士二重左右,既不太弱引人欺辱,也不太强惹人注目。
“清风城?”那小队长皱了皱眉,似乎在想这个偏僻小城的位置,随即嗤笑一声,“没听说过!武士二重?就这点微末道行,也敢来皇都历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入城费,十块下品灵石!行李打开检查!”
林尘默默取出十块下品灵石递上,然后解下背上的行囊。当那城卫军小队长看到行囊中除了一些简单的干粮、水囊和几件换洗衣物外,只有一只似乎还在沉睡的、毛茸茸的“小兽”(雷翼妖虎幼崽被林尘施了简单的隐匿法术,看起来像只普通幼兽)时,脸上的鄙夷之色更浓了。
“穷酸!”他低声骂了一句,随手拿起一面铜镜状的法器,对着林尘全身和行囊照了照。铜镜光芒扫过,并无异常显示(断刀和重要物品都被林尘用特殊方法隐藏了气息)。
“滚吧!下一个!”小队长厌恶地挥挥手,像是驱赶苍蝇。
林尘面色平静,重新背好行囊,默默走入城门洞。身后传来其他卫兵的哄笑声和那小队长对下一个入城者的呵斥。这种轻视和侮辱,他早已习惯。在绝对的实力和权势面前,尊严是奢侈品。他紧握了一下袖中的拳头,随即又缓缓松开。隐忍,是为了更好的爆发。
穿过长达数十丈、光线昏暗的城门洞,仿佛穿越了两个世界。喧嚣声浪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眼前豁然开朗,展现出一片他从未想象过的、浩瀚无边的繁华景象!
笔直、宽阔足以让二十辆马车并行的青石大道,向城市深处无限延伸。街道两旁,楼阁林立,鳞次栉比,风格各异,有的古朴大气,有的金碧辉煌,直插云霄。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各种车驾、坐骑川流不息。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的味道:食物的香气、脂粉的甜腻、药材的清香、金属的冷冽、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强大武者特有的气血气息和灵药的芬芳。
天空中,偶尔有华丽的兽车或被驯服的飞行妖兽拉着辇车呼啸而过,引得下方人群阵阵惊呼和羡慕的目光。街道上,随处可见气息强大的武者,武士多如牛毛,武师也随处可见,甚至偶尔能感受到几股晦涩深沉、令人心悸的武王级别的气息一闪而逝!
这里的天地灵气,也比清风城浓郁了数倍不止!虽然依旧混杂,但修炼环境远非偏远小城可比。
林尘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与这浩瀚皇都相比,清风城林家那点恩怨纠葛,简直如同井底之蛙的争斗,渺小得不值一提。他这武士二重的修为,在这天才云集、强者如林的皇都,更是如同恒河沙数,微不足道。
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和孤独感,悄然涌上心头。在这里,他举目无亲,身负血海深仇,却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连一丝涟漪都难以激起。前路漫漫,强敌环伺,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丈深渊。
但他眼中的迷茫只持续了刹那,便被更加坚定的光芒所取代。渺小又如何?孤独又如何?正是这无尽的挑战与压力,才是磨砺他这把刀最好的磨刀石!父母之仇,刀魂之秘,真龙之气……所有的谜团,都指向这座巨大的漩涡中心。他既然来了,就绝不会退缩!
他深吸一口带着皇都特有气息的空气,目光变得锐利而冷静。当务之急,是尽快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熟悉环境,然后设法打探消息,尤其是关于皇都赵家,以及父母当年在此活动的蛛丝马迹。
他收敛心神,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汇入汹涌的人潮,向着皇都外城更深处走去。背影在无边无际的繁华与喧嚣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龙潭虎穴,他已踏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生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