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死机后的第三日，陆凡正于静室中打坐，试图以神识感知那沉寂的系统核心，却依旧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就在他准备暂时放弃时，异变陡生。
识海深处，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系统核心，毫无征兆地微微震动了一下，随即，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无比的白光自核心中分离而出，缓缓凝聚成形。
并非系统重启，也非任务提示，那白光最终化作一枚巴掌大小、触手温润的白色玉牌，悄无声息地悬浮在陆凡的识海之中。玉牌材质非金非玉，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中心处有一个极其细微、仿佛天然形成的漩涡状光点，正以一种玄奥的节奏缓缓旋转。
【检测到异常逻辑冲突……核心协议部分解锁……临时通讯权限开放……持有此玉牌，可尝试与系统底层逻辑意识进行有限沟通……】
一段断断续续、仿佛耗尽了极大能量才传递出来的信息，伴随着玉牌的凝聚，浮现在陆凡的感知中。信息到此为止，玉牌便彻底稳定下来，不再有任何动静，连那漩涡光点的旋转都几乎微不可查。
陆凡心中一动。系统死机后的“补偿”？或者说，是它在逻辑混乱中，被迫开放的一个“后门”？
他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探向那枚玉牌。神识接触的刹那，仿佛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细微流光和数据符号构成的浩瀚海洋。这里没有方向，没有实体，只有无尽的、冰冷而有序的信息流在按照某种既定的规则运转。他能感觉到，在这片信息海的极深处，存在一个庞大而疲惫的意识集合体，那应该就是系统之灵，或者说，“正道之光”的残魂本体。但它似乎处于一种深度的休眠或混乱状态，对外界的感知极其微弱。
这玉牌，就像是一个连接这片信息海的“终端接口”。
“有限沟通……”陆凡琢磨着这个词。看来直接唤醒或者进行深度交流是不可能的。那么，该如何利用这个“客服渠道”呢？
他回想起前世作为风险控制师时，对付那些僵化官僚体系或难缠客户的一些手段。有时候，按部就班的申诉往往石沉大海，反而是看似不合规矩、却直指核心的“骚扰”或“投诉”，更能引起注意。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他并未尝试用神识去传递什么温和的问候或疑问，而是开始调动自身的神念，将其凝聚、压缩，如同撰写一份措辞严厉的“投诉信”。
“致未知的系统管理者或维护意识：”陆凡的神念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却又隐含锋芒，“关于任务【扑灭黑沼泽毒火瘴，拯救苍生】的完成判定，本人持有异议。”
“贵方系统判定任务完成，结果无误，评价优秀。然，任务发布逻辑存在严重缺陷！仅强调‘行为结果’与‘社会评价’，完全忽略‘执行效率’、‘资源消耗’、‘风险规避’及‘长远影响’等关键绩效指标！”
“本人采用远程调度、资源整合、风险外包之方式，以最小代价、最高效率达成任务目标，并将正道势力直接冲突风险降至最低，此乃最优解！贵系统却因行为模式不符合陈旧模板而逻辑混乱，乃至死机，此乃系统自身算法落后、判定机制僵化所致，实属重大bUG！”
“此次事件，严重影响了本人对系统辅助能力的信任度，亦暴露出贵系统核心逻辑与当前复杂修真环境严重脱节的问题。长此以往，系统恐将沦为阻碍而非助力！”
“现正式提出投诉，并要求：一，立即修复此逻辑bUG；二，优化任务评估体系，纳入多维绩效指标；三，就此次系统宕机对本人造成的精神损耗（注：思考解决方案耗费大量心神）及潜在机遇损失（注：若亲赴险境或有机会获得额外机缘）进行合理补偿！”
“请于三个工作日内给予明确答复及解决方案。逾期未复，本人将保留采取进一步措施的权利，包括但不限于减少对系统的依赖、自行研究替代方案等。”
这篇以神念书写的“投诉信”，逻辑清晰，矛头直指系统核心漏洞，语气看似客观却步步紧逼，更是将“系统死机”的责任完全归咎于系统自身的落后，并反过来索要补偿！
凝聚着这篇“投诉信”的神念，被陆凡小心翼翼地、如同投递信件一般，通过那玉牌中心的漩涡光点，送入了那片浩瀚的信息海洋深处。他不知道这封信会被谁“看到”，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反应，但这无疑是一次大胆的试探。
神念投入之后，玉牌微微闪烁了一下，便恢复了原状。那片信息海依旧平静，深处的庞大意识似乎毫无反应。
陆凡并不气馁，他知道这种僵化的体系，反应总是迟钝的。他退出神识，耐心等待。
一日无事。
第二日黄昏，陆凡正在翻阅闲云盟送来的关于冥火殿内斗最新进展的情报（三方在外部压力下暂时停火，开始联手处理毒火瘴，但彼此戒备极深，小摩擦不断），忽然，识海中的那枚白色玉牌，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
非常微弱，如同蜻蜓点水。
紧接着，一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意念波动，透过玉牌，传递到了陆凡的感知中。那波动并非语言，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混乱的回应：
“……逻辑……冲突……定义……错误……”
“……古老……契约……守护……正道……”
“……效率……非……光明……方式……”
“……能量……不足……无法……解析……”
“……警告……勿……逾越……规则……”
这回应杂乱无章，充满了困惑、固执，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愠怒，最后更带上了一点虚弱无力的警告意味。
陆凡的眼睛却猛地亮了起来！
成功了！
虽然回应模糊而混乱，但这确凿无疑地证明，他的“投诉信”起到了作用！那个沉寂的、代表着系统底层逻辑的意识，被他的神念冲击给“惊动”了，并且做出了非任务模式的、微弱的回应！
它并非完全没有感知，只是处于一种混乱而虚弱的状态。它依然固执地坚守着那些“古老契约”和“光明方式”，对陆凡提出的“效率”和“多维指标”感到困惑甚至排斥，但它的回应本身，就暴露了其具备独立意识的事实！
“客服渠道”打通了！尽管这个“客服”看起来脑子不太清醒，而且态度很差。
陆凡没有立刻进行第二次“沟通”。他知道，对于这种僵化而虚弱的存在，过度的刺激可能会适得其反，甚至导致这个刚刚打开的渠道再次关闭。
他需要让这第一次冲击的余波，在系统意识的深处再发酵一下。同时，他也需要准备更充分、更具“说服力”的论据。
“勿逾越规则……”陆凡回味着那最后的警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来，光是投诉还不够。下次，或许该给它看看，‘逾越规则’之后，所能带来的……真正‘正能量’？”
他心中已然有了下一步的计划。这枚意外得来的玉牌，这个被迫开放的“客服渠道”，将成为他深入了解系统本质，乃至最终反客为主的关键钥匙。
系统第一次死机，是意外。而这第一次成功的非任务沟通，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开始。
陆凡将神识再次沉入识海，那枚白色玉牌静静悬浮，中心的漩涡光点依旧缓慢旋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