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谷的夜,风如刀割。
试剑崖下篝火摇曳,几名新入弟子围坐一圈,脸上写满疲惫与不甘。
火光映着他们年轻却浮躁的面容,话语如风中残叶,纷纷扬扬。
“我们苦修剑道,不如直接组队刷本,装备才是硬道理!”一人猛地将木剑掷入火堆,火星四溅,“等级不涨,装备不换,拿什么跟顶尖公会打?张宗主那一套‘剑心通明’,听着玄乎,可现实是——副本里boSS一巴掌就能拍死你!”
“就是。”另一人冷笑,“厉无咎说得没错,Npc不该统领玩家。我们是旅行者,是世界的主角,凭什么听命于一个数据体?”
“你们懂什么?”角落里一个瘦小身影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是满含怒意,“张宗主教的是剑,不是数据。”
说话的是个少年,名叫陈砚,入门不足半月,却已将《观剑十二势》练至第三式。
他目光扫过众人,咬牙道:“你们有没有试过闭眼出剑?有没有在夜里听见剑在鸣?那不是幻觉,是回应……是剑在等你。”
没人回应。只有风穿廊而过,卷起一片雪尘。
这一幕,被暗处的墨松尽收眼底。
他立于回廊阴影之中,眉头紧锁,手中玉简微光闪烁,记录着每一句叛言。
三十七人,已在厉无咎的加密频道中登记退意;更有十余人暗中接洽破法盟,愿以“内部情报”换取装备补给与副本准入权。
“动摇的不是人心,是信念。”墨松低声自语,指尖轻颤,“宗主……你坚持的‘道’,正在被现实碾碎。”
他快步走向练功室,推门而入。
室内,烛火幽静。
张玉盘膝而坐,惊蛰剑横于膝上,剑身泛着淡淡青光,仿佛有呼吸般微微震颤。
他双目微闭,眉心隐现一道细纹,似在感知某种遥远的波动。
“宗主。”墨松沉声禀报,“已有三十七人动摇,厉无咎正通过暗网策反,承诺提供S级套装与转职密钥。他们说……您是Npc,不该执掌宗门。”
室内寂静。
良久,张玉睁眼,眸光如寒潭深水,不起波澜。
他指尖轻抚惊蛰剑脊,低语:“剑若失心,与废铁何异?他们要装备,要等级,要系统赐予的一切……可谁还记得,为何握剑?”
墨松心头一震。
“明日。”张玉起身,剑归鞘,声如冷铁,“召集所有人,登临试剑崖。”
墨松一怔:“试剑崖?那是禁地!历代剑修陨落后,唯有心剑通明者才能引动回响,否则……会遭反噬。”
“正因是禁地,才需一试。”张玉转身,目光穿透窗棂,望向远处风雪中的绝壁,“他们不信我,可以。但他们若连自己的剑心都不信,那便不配称一声‘剑修’。”
翌日清晨,天未亮。
三百弟子齐聚试剑崖前。
寒风凛冽,崖壁如削,其上刻满古老剑痕,深浅不一,仿佛无数亡魂执剑长吟。
传说此崖藏有上古剑灵,唯有剑心纯粹者,方可唤醒共鸣。
张玉立于崖前,黑袍猎猎,身后惊蛰静默如眠。
他环视众人,声音不高,却字字入耳:“今日不试剑法,不较胜负。我只问一句——你们,还信剑吗?”
无人应答。
“谁若质疑宗门之道,大可上前。”他抬手,指向崖壁,“谁能引动回响,谁便有资格说——张玉之法,不足为训。”
话音落下,十余名弟子跃出。
“我来!”
“让我试试!”
剑光接连闪现,剑气轰然撞击崖壁,轰鸣震耳。
可无论他们如何催动内息、激发技能,崖壁始终冰冷如铁,无一丝回应。
有人额头见汗,有人脸色发白,甚至一名弟子因反噬踉跄后退,嘴角溢血。
“不可能……这可是S级剑意冲击,怎么可能毫无反应?”一名青年瞪眼嘶吼,“这崖壁是不是坏了?!”
就在此时,一道纤细身影缓步而出。
是林九。
她一身素衣,面容清冷,双目如秋水无波。
她走到张玉面前,双手合十,以手语请示。
张玉点头。
她转身,闭目,抬手——以指代剑,缓缓划出《观剑十二势》第一式:听澜。
动作极慢,几近凝滞。
没有真气波动,没有技能特效,甚至连剑都没有出鞘。
可就在她指尖划过虚空的刹那,天地骤然一静。
风停了。
雪凝了。
崖壁之上,一道裂痕悄然浮现,随即蔓延如蛛网。紧接着——
嗡——
一声古老剑吟自石中传出,如松涛过岭,如江河奔涌,层层叠叠,回荡群山!
所有人僵立当场。
墨松猛地扑上前,手中玉简爆发出刺目蓝光,数据流疯狂滚动。
“不可能……她的剑意未离体,波动值近乎为零……可崖壁的共振频率,竟与她的动作完全同步!这不是技巧……是心念共振!是纯粹的‘剑心’在共鸣!”
他猛然抬头,望向林九的背影,声音颤抖:“她……她根本不需要出剑。她的剑,在心里。”
风雪之中,张玉静静伫立。
他看着林九的指尖,仿佛看见了当年自己在武馆后院,一式“听风”练了三千遍,直到某夜,听见竹叶落地如剑鸣。
那是剑心初启。
而现在,这片被数据统治的世界里,竟有人以沉默之身,唤醒了沉睡的剑魂。
他缓缓转身,面对众人。
寒风卷起黑袍,惊蛰轻鸣三声,似在应和。
张玉的声音,如剑出鞘,冷而清晰——
“厉无咎说我是Npc,你们中有人信。”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震惊、羞愧、茫然的脸,最后停在那片曾喧哗如今死寂的角落。
“可林九不会说话。”
他抬起手,指向那仍在震颤的崖壁——
“她的剑,比你们的嘴更真。”(续)
风雪未歇,试剑崖前却已死寂如渊。
张玉立于高台之上,黑袍猎猎作响,惊蛰剑横于身后,剑鞘轻鸣三声,余音绕崖不散。
他目光扫过三百弟子,如寒星划破夜幕,落在每一张或羞愧、或惊惧、或醒悟的脸上。
“厉无咎说我是Npc,你们中有人信了。”
他声音不高,却如重锤敲击在每个人心口。
他缓缓抬手,指向那仍微微震颤的崖壁——其上裂痕未合,古老剑吟余波未绝,仿佛天地仍在回响那一式“听澜”。
“她的剑,比你们的嘴更真实。”
话音落下,群山静默。
墨松站在人群边缘,手中玉简的蓝光已熄,可他的手仍在颤抖。
他终于明白,张玉所传的不是技能、不是流派,而是一种“存在方式”——剑不是工具,是心的延伸,是道的具象。
林九没有真气外放,没有技能加成,甚至没有开口说话,可她的剑意却穿透了数据的壁垒,唤醒了沉睡千年的剑灵共鸣。
这不是系统能计算的东西。
这是“心念即剑”。
“这崖不认身份,不认等级,只认‘心是否在剑上’。”张玉声音冷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你们觉得剑道无用,现在便可离去。但记住——走出这谷的人,再握剑时,便不再是剑侠。”
话音未落,三十七名动摇者中,二十一人缓缓低头,摘下腰间玉符——那是问道宗入门信物,象征着剑心归宗。
他们默默转身,踏雪而去,背影萧索,却无一人回头。
张玉没有阻拦。
真正的宗门,不靠强留,而靠信念凝聚。
可剩下的十六人却骤然暴起!
“我们付出这么多,岂能一走了之?!”一人怒吼,抽出长剑直指张玉,“厉盟主许我们S级套装、转职密钥,你给我们什么?空谈剑心?!”
“就是!在系统规则下,强者为尊!你一个Npc,凭什么统领玩家?!”另一人怒吼着,激活了破法盟的暗金徽记,技能栏瞬间弹出一连串红光警告——他们竟早已装备了外部势力的“权限增幅器”,可绕过宗门禁制强行离谷!
墨松脸色骤变:“他们要逃!还会泄露宗门核心数据!”
可就在这十六人即将冲出寒渊谷结界之际,虚空忽地一暗。
一道灰影无声浮现,如雾如影,立于谷口上空。
鳞甲泛着金属冷光,双目如无机质的镜面,冷漠俯视。
是灰鳞。
清源使者,系统执法者。
他未动一指,仅是抬起手掌,一道半透明的【规则锁链】自天而降,瞬间缠绕十六人全身。
他们的技能栏疯狂闪烁,装备强制卸除,玉符化作飞灰,整个人如被无形之力拖拽,直接从游戏世界中抹去。
【系统提示:检测到组织架构异常变动,提前触发人员清洗协议。
十六名成员因违反《玩家 - Npc协作守则》第3.7条,强制踢出,账号冻结72小时。】
全场死寂。
墨松呼吸一滞。
他终于懂了——系统不是不管,而是在等。
等人心彻底崩塌,等宗门自我瓦解,那时,一道“清源程序”便可名正言顺地抹除“非法组织”。
可张玉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用一场“试剑”,用林九的一式“听澜”,稳住了人心。
于是系统无法介入,只能以“提前违规”为由,清除那些主动背叛者。
“原来……系统也怕‘人心散了’。”墨松喃喃自语,冷汗浸透后背。
夜深,风雪渐息。
张玉独自立于宗门最高处——问道峰巅。
惊蛰剑横于膝上,剑身微震,似有所感。
头顶星空浩瀚,三道虚幻剑影环绕周身,缓缓旋转,如护法剑灵,又似剑心外显的“道痕”。
苏纤月的加密信号悄然接入,只有他能听见:
“内耗数据已稳定,叛意清除率98.6%。但……清源倒计时还剩48小时。”
她顿了顿,声音罕见地低沉下来:
“灰鳞未动。他在等。等你们自毁。”
张玉闭目,指尖轻抚惊蛰剑脊。
灰鳞不是来执法的,是来“验收结果”的。
系统不会容忍一个由Npc主导、且不受控的势力存在。
问道宗越强,越纯粹,就越触碰禁忌。
可他不在乎。
他抬头望向星空,三道剑影骤然凝实,剑意冲霄,竟在夜空中划出三道裂痕,仿佛要斩断命运的丝线。
“宗门若立,不在山门,而在人心。”他低语,声音轻如雪落,却重如千钧。
“今日他们退了,不是因我强,而是因林九的剑,让他们想起了——自己为何握剑。”
就在此时,惊蛰剑身忽地一震!
一道微弱却清晰的金纹自剑柄浮现——K7印记,这是他穿越时灵魂与Npc数据融合的唯一标记,连系统都无法解析的“异常数据源”。
而此刻,那印记竟泛起涟漪般的波动。
张玉瞳孔微缩。
他感知到了——六道容器,那六具散落在莫拓大陆各处的“同源数据体”,竟在同一瞬间,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振!
那是……其他穿越者的容器?
还是……这个世界的某种深层机制,正在回应“剑心共鸣”?
他指尖轻颤,心中掀起惊涛。
林九的剑心,不只是唤醒了试剑崖。
她可能……触动了这个世界的“真实规则”。
“剑,不只是武器。”他低声自语,“也是钥匙。”
风起,云涌。
寒渊谷上空,乌云悄然汇聚,如墨染天幕,压得人喘不过气。
而在那云层深处,一道灰影静静悬浮,鳞甲泛着冷光,双目如镜,映不出情绪,只映出——倒计时的冰冷数字。
他手中,缓缓浮现出一页古卷。
卷轴泛黄,边缘蚀刻着扭曲符文,仿佛由无数数据流编织而成。
卷首二字,猩红如血——
清源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