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开的地面在鼓声的震荡下不断崩塌,碎石滚落,灰尘如雾般弥漫,整片村落仿佛悬浮在一张随时会撕裂的巨鼓之上。
那鼓声不再是单一的轰鸣,而是带着某种古怪的律动——三急两缓,忽高忽低,像是古战场上催命的战鼓,又像是驱魂的暗令。
顾临川踏在阵基残痕上,双眼微眯:“这鼓声……并非用手击打,而是用血脉之力直接牵动。”
沈芷安闻言,心头一沉——血鼓之法,乃是以鼓手自身的精血与魂力为引,能与目标直接产生共鸣,破阵、摄魂、困神皆可。可这种秘法代价极高,若鼓手不是在寻常仇杀,那便是在为一场更大的局铺路。
鼓声渐近,终于,在塌陷的地缝另一端,出现了一道缓缓而来的身影。
那人身披兽皮战袍,胸口裸露,青筋暴起,手中提着一面足有丈余的黑色战鼓。鼓面并非兽皮,而是某种泛着青光的未知材质,似骨似玉,却又散发着淡淡血腥气。
更令人不安的是,那鼓面上,竟镶嵌着七颗眼珠,每一颗都像活着一般,缓缓转动,紧盯阵中每一个人。
沈芷安认得——那是“七眼鼓”,古时为北疆战巫所用,能摄人魂魄、扰乱阵脉。传说它的七颗眼珠,分别来自七位阵法师的魂眼,一旦鼓响,阵师的心神便会被拖入鼓内虚空,任人宰割。
“百年前,你困住了我,”
鼓手的声音如沉雷滚过,“今日,我借七眼鼓,碎你封魂阵,取你龙魂。”
他的目光中带着赤裸的恨意,却又不急于进攻,反而抬手轻拍鼓面,发出一声低沉到极致的“咚”。
顿时,沈芷安眼前一花,阵外景物与阵内村落同时扭曲,像被水波揉皱。
顾临川立刻横刀护住沈芷安,刀锋抵住地面,将自己与她的气息压到极致:“稳神,不要看鼓面!”
可村中一些心志较弱的村民,已在鼓声中神情呆滞,脚步不由自主地向阵外走去,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牵引。
“归”的身影出现在另一侧,他看着鼓手,唇角泛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原来是你——白骨鼓巫。”
鼓手冷哼:“当年你为逃命,卖了我一半魂骨,如今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两人之间的仇恨,似乎比任何阵法、任何佛光都更为尖锐。
黑袍僧人见状,双手合十,低声念诵佛号,铜锣声缓缓起势,金色波纹铺开,将村民拉回原地。
可沈芷安敏锐地发现,僧人的佛光并非完全用来救人,而是借着护佑之名,暗暗编织另一层封锁,将龙魂活动的区域逐步压缩。
顾临川低声道:“僧人是第三股势力,他不站你这边。”
沈芷安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决然:“那我们只能先破鼓,再防僧。”
“归”显然不打算等他们商量,他足尖一点,化作一缕黑影冲向鼓手,双掌如爪,直抓鼓面。
鼓手不退反进,双手齐落——
轰!轰!轰!
三声巨鼓连击,鼓面上的七颗眼珠齐齐转动,发出诡异的低吟声。空气仿佛被凝固,“归”的动作在半空中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下一瞬,鼓手的左手抬起,五指扣在鼓沿,整个人猛地旋转一圈,将“归”如同碎叶一般甩向阵外。
“归”在半空中稳住身形,却在落地时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他抬头看向沈芷安:“这鼓……吞魂。”
沈芷安没有犹豫,从袖中抽出一枚朱砂血符,往地上一拍——阵纹瞬间亮起,化作一道蜿蜒的火龙,直扑鼓手。
鼓手冷笑一声,右手再击鼓面。
咚——!
火龙在半空骤然凝固,身形崩碎成无数火屑,被七颗眼珠贪婪吸入。
那眼珠的光芒随之更盛,鼓手整个人的气息也急速攀升。
“顾临川!”沈芷安低喝。
顾临川应声而动,刀光如雷霆倾泻,直斩鼓手的膝弯。
鼓手身形微沉,单脚一蹬,鼓身如山般横扫,顾临川被震得双臂发麻,退了三步才稳住。
此时,黑袍僧人终于出手,他抛出铜锣,锣面迎风暴涨,化作丈余大小,金光将鼓手与“归”一并罩住。
“施主,两位的恩怨,待贫僧取龙之后再了断。”
鼓手冷笑,鼓槌连击七声,铜锣表面裂出一道道细纹,金光开始崩溃。
“归”趁机化作黑影,冲向阵心——那里正是龙魂最后的栖息之处。
沈芷安顾不得多想,手中最后一张血符燃起,化作一道锁链拦住“归”的去路。
“龙魂若出,今日这里无人能活!”
她的声音在鼓声、锣声、刀光之间穿行,像一根摇摇欲坠的弦。
下一刻,七眼鼓上,最中央的那颗眼珠猛地爆开,化作一束漆黑的光,直射阵心——
鼓手、归、僧人、顾临川、沈芷安,五股力量同时向那道黑光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