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的风,仿佛被鲜血染红,呼啸着在残破的山巅呼啸。顾临川的周身魔气如烈火般翻涌,双眼血红,体内的灵力与魔意疯狂对撞,仿佛下一瞬便要彻底失去理智,化为一头嗜血的魔兽。
他的指节发白,死死扣住血剑,剑刃在颤抖,仿佛与他一同挣扎。
就在魔意几乎完全侵蚀心智之时,黑暗的虚空中忽然闪过一缕微弱的光。那光极淡,却如一片羽毛般,悄无声息地飘落在顾临川的眼前。
他浑浊的瞳孔猛地一震,只见那光芒渐渐凝聚成一抹虚幻的身影——沈芷安。
她的魂魄残光极其微弱,半透明的身影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但即便如此,那双熟悉的眼睛依旧清澈温柔,她凝望着顾临川,唇畔轻启,声音如风中呢喃,却比任何呐喊都更震撼他的心:
“临川……停下。你若堕魔,我便真的再无归路。”
顾临川浑身一颤,血红的眼眸中浮现一抹清明。他喉咙干涩,声音嘶哑到近乎碎裂:“安儿,是你吗?真的是你……”
沈芷安点头,眼底泛着泪光:“我已是残魂,留不得太久。你不能再让魔意吞噬,否则,我连最后一丝牵引都再感受不到了。”
顾临川心脏狠狠抽痛,胸腔几乎被撕裂。他忽然猛地仰天怒吼一声,魔气翻涌间,竟以意志强行压制心中的狂暴。他握紧血剑,指节绷裂出血,低声呢喃:“我不会让你消散……哪怕踏破黄泉,哪怕逆尽天道,我也要把你完整带回。”
沈芷安的幻影泪落,声音里满是颤抖:“你不该来找我……黄泉是生人绝境,你若踏入,便是魂飞魄散……”
顾临川眼神陡然坚定,整个人像一柄拉至极致的长弓,弦欲断而意志不屈。
“安儿,你可知我为何还活着?我走过无数血路,承受无数背叛与痛苦,但让我支撑到今日的,只有你。若是你不在,这天地对我而言,便不过一片虚无。”
他的声音冷烈,却震撼天地:“你说我不该来?那便错了。哪怕这黄泉是天道设下的牢笼,我也要闯进去!若我为魔,便以魔之身逆天改命;若我为人,便以血换魂!安儿,你等我,我会踏入黄泉,寻回你的三魂七魄!”
——这声誓言,斩断一切退路。
天地轰鸣,一道龙吟自虚空传来,龙魂的幻影骤然浮现。那双古老的瞳孔带着深深的悲悯与愤怒,凝视着顾临川:“痴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黄泉非人间可渡,你若执意前往,便是必死无疑!”
顾临川的气息极度紊乱,面容却冷冽如铁。他缓缓转头,望向龙魂,语气沉稳而坚决:“我早已不惧死。只要她能活,我便值得。”
龙魂怒吼,声震长空:“你以为凭你如今之力,可渡黄泉?你连自身魔意都难以压制,踏入黄泉不过瞬息之间魂飞魄散!”
顾临川冷冷回应:“那便用我的魂,换她的魂。以我的命,换她的命。哪怕是灰飞烟灭,我也心甘情愿。”
这份执念,连天地都为之震动。
龙魂凝视着他,长久的沉默后,眼神中终于浮现一抹叹息。它低声道:“若真如此……我便告知你唯一可能的办法。”
“要通往黄泉,你需以自身血魂为引,开启生死之门。那扇门一旦开启,你将与黄泉相连。可记住,踏入之后,若三魂消散,便永无归路。”
顾临川眼神如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仿佛将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无妨。生死于我,不过执念能否实现。”
沈芷安的幻影扑上前,泪水滚落:“临川,不要!我宁可消散,也不愿你为我葬身黄泉!”
顾临川伸出手,穿过她的虚影,动作温柔到极致,声音却无比坚定:“安儿,你该知道,我向来从不问值不值得。你是我的命。若你不在,纵使长生又有何用?”
沈芷安哭泣着摇头,幻影开始破碎:“你这样执拗,终会害了自己……”
顾临川凝视着她破碎的魂光,胸腔如刀绞般疼痛,却没有一丝退缩。他手握血剑,指尖划过剑锋,以心头血为引,在大地之上刻下古老的符阵。
天地骤暗,血色符纹蔓延开来,阴阳倒转,狂风卷起漫天哭嚎。
随着他嘶吼一声:“开!”
虚空中,生死门缓缓显现。
那是一道由白骨与血河凝成的巨门,森冷阴风扑面而来,伴随着无数亡魂的嚎哭。天地间,生与死的界限,被这扇门生生撕开。
顾临川立于血阵中央,黑发狂舞,衣袂猎猎,背影孤绝而坚定。他回头望了一眼沈芷安残破的幻影,眼神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安儿,等我。”
说罢,他一步踏出,毅然走向那扇生死之门。
——风声止息,天地皆静,只有那孤绝的身影,踏向无人敢踏的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