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天衍宗的山门上空依旧残留着一缕劫火般的光辉。
那是沈芷安燃烧血脉、以身为祭所化出的剑意,虽已散尽,却仍旧在空气中回荡不去。
山下,成百上千弟子聚拢,目光惊惧,声音嘈杂。
“她……真的斩断了天道枷锁?”
“可那可是天命之锁啊!怎么可能有人……能劈开?”
“这代价……怕是生不如死吧。”
议论声夹杂着恐惧与敬畏,传遍宗门每个角落。
殿内,沈芷安的身影已被鲜血染透。
她单膝跪地,背脊依旧挺直,仿佛不容自己在任何人面前低下头。
她的呼吸紊乱至极,胸膛起伏间,仿佛随时会咳出灵魂。
眉心的幽蓝符文暗淡下来,血焰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蔓延至全身的裂痕。
若仔细看去,会发现那些裂痕之中,不是血肉,而是如同碎裂的灵纹,闪烁着微弱的光。
“芷安!”
一道急切的呼喊骤然响起。
是凌长老,他一把冲到殿中,见到她此刻模样,眼眶几乎要裂开。
“你这是……何必!”
他声音颤抖,双手抬起,却不敢贸然触碰她,因为他知道,她的肉身已脆弱到极点,轻轻一碰,可能就会彻底崩溃。
沈芷安抬眸,眼底的血丝与坚毅交织。
“长老……这是我的路。”
她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得足以让所有在场之人听见。
长老们面色阴沉,有人怒斥:“胡闹!你以为你是谁?逆命之举,何止害己,还会让宗门陷入天劫!”
另一位长老沉声道:“她若失败,天衍宗怕是要与她一同覆灭!”
“可她……成功了。”
凌长老猛地转身,眼神如刀,“你们都看见了,天道枷锁,已被她斩断!”
殿内霎时寂静。
是的——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
天道枷锁,那是连上古圣人都不敢直面的刑罚,却被这女子硬生生斩开。
她付出了血与命的代价,但她做到了。
而那一剑,不仅震慑了天衍宗,也震撼了所有人的心。
沈芷安轻轻咳血,面色惨白如纸。
“长老……我需要闭关。”
她声音几不可闻,却带着不可动摇的执拗。
凌长老点头,当即吩咐弟子们:“立刻布下护宗大阵,任何人不得靠近静室半步!”
弟子们连忙领命,虽然恐惧,但在那一剑之后,没有人敢不从。
——
夜风呼啸,静室再度被阵纹封锁。
沈芷安独自盘坐在黑暗中,气息虚弱到极点。
她感受得到,丹田灵海干涸,元神萎缩,甚至连寿元的光焰都在熄灭。
“呵……这就是代价吗。”
她自嘲一笑,伸手抚上胸口。
那里,仍旧残留着那一剑的余温。
剑斩枷锁的瞬间,她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
命运的轨迹,的确在那一刻出现了裂痕。
可裂痕之后呢?
她闭上眼,神魂陷入一片昏暗。
忽然,她看到了一幕幻境。
漫天血色的沙漠中,一个男子背影遥立,身着白衣,手执长剑,正缓缓回首。
那一瞬,她心头猛地一颤。
“清和……”
幻境倏然破碎,沈芷安猛然睁开眼,泪水滑落。
——那并非幻觉,而是逆命之剑斩开天锁后,她短暂窥见的未来片段。
未来里,他还在。
只要这一丝希望存在,她便不会倒下。
“清和,你等我。”
她低声呢喃,随即强行压下伤势,运转最后一丝微弱的灵识,开始尝试稳固崩塌的丹田。
然而,就在她运转时,忽然,一股冰冷的力量在她体内骤然浮现。
“……谁?!”
她猛然睁眼,心神大震。
那是一道陌生的气息,如同枷锁残余的阴影,正潜伏在她灵海深处。
“逆命之契,怎能无主宰?既然你斩开了枷锁,那便由我,成为你新的命运。”
那声音森冷,带着戏谑,仿佛从她灵魂深处传来。
沈芷安瞳孔骤缩。
“原来……天命并未退去,而是化作了另一种寄生?”
刹那间,她明白过来:
所谓斩锁成功,不过是挣脱了一层枷锁,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微颤,却依旧在黑暗中凝聚起一丝火光。
“无论是谁……就算你化作命运的阴影,我也要将你彻底撕碎。”
火光在她掌心闪烁,微弱,却坚定。
——
此刻,宗门之外。
风雪山巅,一道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静静注视着天衍宗方向。
他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逆命……竟然真的有人做到了。”
他低声呢喃,手中一枚古老铜镜缓缓浮现,镜面之上,赫然显现出沈芷安的虚影。
“可惜啊……她不过是个凡体。逆命虽成,终究是天道的弃子。”
他声音阴冷,随即抬手一抹,铜镜光芒散去,身影化作一缕黑雾,消失在风雪之中。
而天衍宗静室内,沈芷安正与体内那股陌生阴影展开最初的对抗。
血剑余烬未熄,新劫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