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骨之劫散去,骨海崩灭,天地重归虚无。
沈芷安静静立于血色的废墟中,浑身是伤,骨骼虽在奇异力量下重组,却仍有暗痛隐隐。她的呼吸急促,心口的暗红烙痕一阵炽烈,一阵冰冷,像是要将她拖入下一个深渊。
“还未结束……”她喃喃,目光幽深。
就在此时,虚空忽然泛起涟漪。
没有雷鸣,没有血火,而是轻柔的风声,如清晨的薄雾。
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那是一座静谧的庭院。青砖白瓦,藤萝垂影,花香随风。
沈芷安一愣,下意识握紧剑柄,却发现剑锋竟在手中消散,衣衫血迹不复存在,她穿着一袭浅青长裙,素净而温婉。
庭院之中,有人缓缓推门而出。
“阿安。”
那声音温柔如水。
沈芷安心神一震。
来者是……她早已逝去的父母。
母亲含笑,将一碗热汤端到桌上,父亲正低声责怪:“你又不顾身体修炼,快来吃饭。”
温馨而平淡,却让她心口一颤。
——这是她从未真正拥有过的画面。
自幼流离,亲情之暖,她只在梦中奢望。
“这是幻境。”沈芷安低声自语,眼神冷厉,欲转身离开。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娘亲——!”
她猛然一僵。
转过头去,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扑进她怀里,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眼睛明亮如星。
那是……她与未曾存在的未来之子。
血液瞬间冻结,沈芷安的心防轰然松动。
幻境……竟直击她心底最深的渴望与缺憾。
她想推开,可手却僵硬着放不下。
孩子仰头望着她,奶声奶气:“娘亲,不要走,好不好?”
这一瞬,沈芷安心头撕裂。
她从未奢望过温柔的命运,可当这一切真实触手可及时,她竟犹豫了。
“只要留下来,你便能拥有这一切。”
耳边忽然响起那低沉而蛊惑的声音,像极了命运的低语。
“父母健在,亲子承欢,无需杀戮,无需孤身。阿安,你不想要吗?”
沈芷安心神剧震。
骨肉之痛,她能忍;生死搏杀,她能承;可眼前这虚妄的温柔,才是真正动摇她的心劫。
她怔怔望着怀里的孩子,眼角湿润。
“若我留在这里,他就能一直存在吗……”
低语几乎哽咽。
虚空中的低语带着胜利的笑意。
“是的,只要你舍弃剑与执念,舍弃对抗命运的妄想,你便会拥有完整的家。阿安,放下吧。”
沈芷安心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她的双手颤抖,几乎要松开最后的坚持。
就在此刻,胸口的暗红烙痕骤然炽热,痛得她闷哼一声。
“啊——!”
撕裂的痛楚,让她眼神瞬间清醒。
血火般的记忆涌现——
她跋涉过的荒原,斩杀过的妖邪,守护过的人……若她屈服于幻境,这一切都将化为虚无。
她缓缓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泪水滑落,却眼神渐渐坚冷。
“对不起。”
她轻声呢喃,声音哽咽却坚定。
孩子愣愣望着她,下一刻,幻境开始碎裂。
“娘亲——!”
凄厉的呼喊在耳边炸响,化作无数碎光消散。
温馨的庭院、笑容的父母、未来的孩子……皆在刹那间破灭,化为无边虚无。
沈芷安独立虚空,双眼猩红,心如刀绞。
“这是我的命劫。”她低声道。
“可命运,不该用虚妄的温柔来束缚我。”
她双手一合,血气与清光爆发,剑锋再度凝于掌中。
长剑直指虚空,斩出一剑。
“幻境,破!”
轰——!
虚空撕裂,无心幻境轰然崩塌。
无数碎影化作风,拂过她的脸颊,仿佛还残留着亲人的气息。
她闭上眼,泪水滑落,却未再动摇。
当她再度睁眼,天地再次空寂无边。
心口的暗红烙痕,比以往更炽烈,像是在嘲笑她的痛苦,却也让她更清醒。
“第四重命劫,无心幻境,我也渡了。”
她声音沙哑,却透出不可逆转的坚定。
但她明白,代价是心口永远的伤疤。
幻境虽破,心中的痛却无法抹去。
——这便是命劫的真正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