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寂寥,死一般的安静。
沈芷安盘膝而坐,心神沉入体内,感受寿元如沙漏般缓缓流逝。
她闭上眼,烙痕的火焰在心口处微微跳动,似乎是心脏的另一种脉搏。
随着呼吸,她仿佛看到三道赤红剑影,在暗河深处缓缓浮现。
——那是燃寿之剑的烙印。
它们如同烙在命数上的印章,每一剑都沉重无比,带着无法逆转的毁灭气息。
沈芷安心中默念:
“我剩下的寿元,只能支撑三剑。
这三剑,将是我一生的极限,也是我命运的赌注。”
第一剑,剑影炽烈如火,仿佛直指头顶的苍穹。
沈芷安的心神被卷入幻境,她看到自己立于命河前,漫天劫光滚滚而下。
数不尽的宿命锁链,从虚空垂落,欲将她压入命河,成为其中一枚沉默的棋子。
“这第一剑,不是斩敌,而是斩宿命。”
她喃喃自语。
她必须用燃寿之剑,斩断命河加诸她的枷锁。
若斩不动,她甚至连踏入命河的资格都没有。
烙痕在胸口灼烧,仿佛在印证她的领悟。
洛长风静静聆听,眉头深锁。
“也就是说,你的第一剑,就要与整个命河的意志相搏。”
沈芷安轻轻点头。
“是的。这剑若不出,命河将视我为棋子。
唯有斩开,我才能以局外之身,执剑而行。”
第二剑,剑影化作漆黑的深渊。
沈芷安心神一震,幻境中,她看见无数熟悉的身影浮现。
父母、师尊、同门、亲友……乃至洛长风的背影。
他们一个个伸出手,目光复杂,有怨、有恨、有冷漠。
她心头骤痛,仿佛心脏被利刃贯穿。
“这是……我的心劫。”
幻境之中,所有人齐声低语:
“沈芷安,你为何要逆命?你牺牲一切,值得吗?”
那一刻,她几乎握不住剑。
洛长风猛然开口,声音坚定:
“这是命河最狠的棋。第一剑斩宿命,第二剑便以你心中所系为锁。
若你心乱,剑就会崩。”
沈芷安指尖颤抖,却渐渐握紧剑柄。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自语:
“我逆命,不是为谁,不是为你们。
而是为我自己。
这一剑,斩心劫!”
幻境骤然破碎,第二剑的剑影随之燃亮。
第三剑,剑影却模糊至极,仿佛笼罩着无数雾霭,看不真切。
沈芷安凝神细视,只觉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剑影中散出。
她仿佛看到命河的尽头,有一扇无边的天门,门后是一片不可名状的黑暗。
在那黑暗之中,隐约有某种庞大存在静静俯瞰。
它没有形体,却带着不可撼动的威压,仿佛整片天地都在它掌控之下。
沈芷安心头一凛。
“第三剑……要斩的,是彼岸。”
洛长风猛然抬头,脸色极其凝重。
“彼岸?你是说,命河尽头的那位存在?”
沈芷安点头。
“是的。第一剑斩宿命,只是挣脱枷锁;
第二剑斩心劫,只是自证道心;
而第三剑……才是真正的终局。
我必须以最后的寿元,斩开命河的彼岸。”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撕裂天地的决心。
洛长风闭上眼,双手缓缓展开,虚空中浮现漫天棋子。
每一枚棋子都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映照着命河的走向。
他凝神推演,声音沉稳:
“我看到了……第一剑,若斩不下,你会立刻葬身命河;
第二剑,若心乱,你会化为执念,永堕其中;
第三剑,若剑碎,你的魂魄会被彼岸吞噬,连轮回都不可得。”
他睁眼看向沈芷安,语气如刀:
“这三剑,都是必死之局。”
沈芷安却笑了,笑容清冷而坚定。
“所以才要赌。若没有必死之心,又怎能破必死之局?”
洛长风沉默良久,终于轻叹一声。
“好。若你执意要赌,我便替你筹三步棋。”
他指尖一点,棋盘震荡。
“第一剑,我来为你引劫,削弱命河的压制;
第二剑,我来为你立心,守你道心不乱;
至于第三剑……若真要落下,我愿以身为祭,换你剑锋不灭。”
沈芷安愣住,凝视着他。
那一刻,她心头微微一颤,仿佛某根弦被触动。
“长风,你明知道,第三剑一旦落下,就算我活,也未必能带你走。”
洛长风神情淡然,语气却前所未有的温和:
“棋子入局,从来不求全身而退。
能与你并肩,便是此生无悔。”
沈芷安低垂双眸,缓缓吐出一口气。
“好。若命河真要吞我,我便用三剑将它劈开。
若命数真要灭我,我便以命逆数!”
两人对视,眼神交织,似有无言的默契。
就在此时,虚空深处,命河的低语再次响起。
“哈哈哈……三剑?
你以为三剑能破我?
凡人之命,如尘如蚁,三剑不过是笑谈。”
声音回荡,带着冷漠与讥讽,震得虚空颤动不休。
沈芷安目光一冷,抬剑直指虚空。
“你等着。三剑落时,便是你覆灭之刻!”
烙痕骤然燃烧,赤红剑影齐齐亮起,照彻漫天虚空。
洛长风立于她身侧,衣袂飘扬,目光如炬。
“命河,你敢压她,我便压你。”
两人并肩而立,宛若逆命双星,耀照黑暗。
虚空逐渐归于寂静。
但在他们看不见的更深处,有一道模糊的影子悄然凝成。
那影子低声笑着:
“三剑之数?有趣……
沈芷安,你可知,你每一剑,都是我早已写好的棋。”
声音飘散,暗潮涌动。
命河的真正深渊,正在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