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清和宗上空,烬火之誓的余焰尚未完全散尽。那道直冲九天的赤红火柱早已熄灭,但天地间依旧弥漫着一种沉重而肃穆的气息,仿佛连风都因誓言的落定而停滞。
沈芷安静立在大殿之前,双眸低垂,神情恍若隔世。她的气息明明依旧平稳,可清和宗内的诸多长老却能感受到,她体内的寿元气息骤然衰败,仿佛千年古木在一夜之间枯萎,只余残根孤撑。
三十年。
以她如今的修为,若无外力延续,这已是生死倒计时。
“芷安……”洛长风立在她侧后,心口似被重物压迫,声音低沉而嘶哑。他伸手,似要握住她的肩,却在半途停住。他怕自己一触碰,便会触碎这份执拗的坚毅。
大殿内,诸多弟子屏息凝神。没有人敢高声言语,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夜之后,清和宗的气运与沈芷安的命运,已紧紧绑在一处。
就在此时,天地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那不是雷声,而更像是自九州地脉深处涌起的潮音。初听之时,若隐若现,似乎在耳畔细语;再凝神聆听,却仿佛千万江河汇流,浩荡而来,震得人心魂颤栗。
“这是……命河之声!”太上长老霍然起身,满目骇然。
他是宗门中寿元最为悠久的古老存在,亲历过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秘辛。此刻,当那潮声震彻心魂之时,他再也维持不住镇定,整个人颤抖着喃喃出声:“命河将开!此乃天地异兆!”
“命河?”许多弟子面面相觑,只知此名,却未真正理解其意。
太上长老缓缓抬首,眼底浮现出一种仿佛跨越了数千年的追忆与恐惧:“命河者,非凡水,非灵脉,乃天地自初开以来,汇聚亿万生灵命运之所。它横贯时空,贯穿九州,传说凡人若能入其中,便可窥见自身命轨,甚至改写天命。”
殿内顿时掀起一阵惊呼。改写天命?这世上何等存在能逆改命数?
洛长风眉头紧锁,凝声问道:“长老,命河为何此刻苏醒?”
太上长老的目光缓缓落在沈芷安身上,声音沙哑而沉重:“烬火之誓燃动寿元,引动天地命理。她以己命为祭,正好触发命河本源的共鸣。换句话说——是她,唤醒了命河。”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死寂。
无数道目光齐齐落向沈芷安,有震撼,有惧意,有难以言明的炽热与贪婪。
沈芷安缓缓抬眸,眸光沉静如水。她并不因众人目光而动摇,只是凝望天际,那仍在回荡的潮声,仿佛在冥冥中唤她前行。
——命河。
那里或许有她寻找的真相,有她所抗争的命运棋局的源头。
可与此同时,她清楚地感受到体内烬火烙痕的灼烧。那并非普通伤势,而是一种命理上的枷锁,仿佛时时提醒她:三十年,已是极限。
“若真能入命河……”她心中默念,“也许,能找到打破枷锁之法。”
洛长风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百味交织。他懂她的执拗,也知她不会退缩。可此行……太过危险。
忽然,远处的夜空被一道苍白雷光撕裂。大地随之震颤,整个清和宗山门的护山大阵自动开启,万丈光幕将山门笼罩。
“有人在窥探!”一名长老大喝。
果不其然,天穹边缘浮现数道若隐若现的身影。那是来自其他宗门的窥伺之目,他们也被命河潮声吸引,想要确认源头。
太上长老长叹一声:“命河一旦召唤,九州必将动荡。芷安,你既是引动之人,势必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沈芷安目光冷冽:“若是注定如此,那便迎上去。我不畏他们。”
她语气淡漠,却如利剑出鞘,斩破夜色中的压抑。
洛长风终是按下心口的重重情绪,低声道:“好,我便随你同去。但你要答应我——若真遇不可敌之险,哪怕是退一步,也不可再以寿元燃誓!”
沈芷安轻轻点头。
就在此刻,潮声骤然增强,仿佛整片天地化作了滚滚江海。远处,隐约有一道横贯天际的光辉显现,宛若一条横跨虚空的星河,闪耀着无尽碎光。
“命河之影,已然现世!”
所有人心神俱震,抬头仰望。那条光辉虽尚未完全凝实,却已让人心生膜拜与惧意。
太上长老深深吸气,声音沉重如鼓:“记住,自古以来,能踏入命河者,寥寥无几。而每一次命河现世,必伴随无数血雨腥风。此行……九死一生。”
沈芷安却只是静静凝视着那条逐渐显现的光辉,眸光坚定。
她知道,前路险阻重重,可若不走,她余下三十年的寿元,只能在命运的阴影下苟延残喘。
而她,绝不甘心。
——命河在召唤,她必将应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