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沉寂,仿佛第四环崩碎之后,天地都在屏息。
沈芷安半跪在灰雾之间,血剑插地支撑,喘息声沉重。她的寿元仿佛在急速流逝,发丝灰白了几缕,眼角浮现出细微的裂痕,那是强行斩破业火留下的代价。
然而,她没有倒下。
她抬眼,盯住那片仍在翻涌的灰雾。
“命运执子,你还有几环?”她低声冷笑,声音嘶哑却坚定。
灰雾忽然翻腾,一声冷漠如天的声音在虚空回荡。
——“第四环业火,你以血命硬破,倒也勉强可算合格。但第五环……你必死。”
随着声音落下,灰雾中央骤然浮现出一座古老石门。石门上铭刻着古篆,血光流转,仿佛由无数灵魂哀嚎凝成。
“第五环·绝情境。”
三字落下,虚空一震。
石门轰然开启,沈芷安眼前景色猛地一转。
……
当她再度睁开眼,世界已经彻底改变。
没有灰雾,没有虚空,而是一片极熟悉的山川大地。
天光明亮,鸟鸣清脆,微风拂过,带来温暖气息。这里不是炼狱,而是——清和宗。
沈芷安心神猛震。
她看到宗门山门巍峨,弟子往来如常,长老们在讲道台上传授法门,灵泉潺潺,竹林摇曳,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的安宁时光。
“这……是幻境?”
她喃喃自语,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前方吸引。
只见几名弟子嬉笑走来,正是她当年的同门。那曾与她一起修行的师妹,笑着喊她的名字;那曾在秘境中被她逼退的少年,此刻还活生生地站在面前,眼神清澈无辜。
“芷安师姐,我们一同去听长老讲道吧。”
她心口狠狠一颤。
这一幕太过真实,仿佛她从未走过血与杀的道路,从未背负命劫。她只是清和宗的一名普通弟子,有同门,有师友,有一条安宁顺遂的道路。
就在此时,竹林深处,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沈芷安的眼神骤然一凝。
洛长风。
他衣袍洁白,气质温润,眼神温和,正微笑看着她。
“芷安,我回来了。”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
沈芷安的呼吸在刹那间停滞,心脏仿佛被重重攫住。
“长风……?”
她喃喃出声,手中的血剑不知何时颤抖。
那是她心底最深的执念——洛长风若能归来,一切的劫与血是否都还能重来?
幻境中的洛长风走近,伸手握住她的手,眼神中满是温柔。
“不要再杀戮,不要再负债。留下来吧,我们一起守着清和宗,你不必再去与命运争锋,不必再伤害自己。”
声音低沉而温暖,像是在撩拨心弦。
沈芷安心神剧烈震荡。
这一刻,她的杀意、她的血剑、她的逆命之心,都在崩溃边缘摇摆。
“如果……如果我放下,一切真的能这样吗?”
她喃喃,泪光溢出眼眶。
虚空深处,俯瞰者的声音骤然响起:
——“绝情境者,乃以所爱所念困汝之心。若汝沉沦于情,便永坠幻境,再不能醒。”
沈芷安怔住。
她抬头,看着洛长风那双温润的眼睛,心口仿佛撕裂。
“长风……”
她的声音带着痛楚。
幻境中的洛长风微微一笑,低声道:
“别走了,好不好?”
这一刻,她心底所有的坚硬防线都在崩塌。
但就在此时,血剑忽然迸发出刺耳的剑鸣!
——铮!!!
剑音如惊雷,震碎她的心神。
沈芷安眼神骤然清明,浑身一震。
“不对……长风不会这样对我!”
她猛然抽回手,厉声喝道。
“长风宁愿舍命,也要让我活!他绝不会让我停在这里,更不会让我放弃逆命!”
话音落下,幻境中的洛长风神色一滞,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下一瞬,四周的山川大地轰然崩塌,清和宗的山门破碎,弟子们的笑容扭曲,幻象轰然塌陷。
洛长风的身影骤然扭曲,化作灰雾中的冷漠身影。
俯瞰者的声音再度响起:
——“呵,竟能识破?不过,绝情境,岂会如此简单?”
话音未落,幻境骤然重组。
这一次,沈芷安看到的不是清和宗,而是一片荒芜战场。
血海尸山之中,无数熟悉的身影倒下——同门、凡人、她曾救过的人、甚至……她的父母。
他们全都在对她呼喊:
“芷安!是你害死了我们!”
“你为了逆命,冷眼旁观!”
“你就是我们所有苦难的根源!”
那一声声指责,如利刃般刺入她的心。
沈芷安握紧血剑,身躯颤抖,几乎再度陷落。
“我……真的……杀了那么多人吗?”
“是的。”
那冷漠的声音在虚空回荡:
——“你若认罪,就放下剑。你若执剑,就斩杀你所爱。你可敢?”
沈芷安眼神血红,泪水模糊视线。
可她忽然笑了,笑容带着血腥的决绝。
“我欠的债,的确无数。”
“可我沈芷安,不是为了杀戮而活,而是为了破命而生!”
她仰天怒吼,血剑骤然迸发璀璨光芒。
“绝情境?幻象?你妄想用情执困我,休想!”
轰!!!
剑光斩落,幻象轰然崩裂,血海尸山在怒吼中土崩瓦解。
她立于剑锋之上,满身鲜血,却眼神无比坚定。
“第五环——我破了!”
灰雾翻滚,俯瞰者的声音第一次带上冷厉之外的森寒。
——“很好,沈芷安。你让我看到了不该出现的变量。”
“但第六环……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虚空轰鸣,新的锁链在远方浮现。
沈芷安擦去唇角鲜血,冷冷一笑。
“来吧。无论多少环,我都斩尽!”
剑鸣震天,第六环的气息,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