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柜凝视着石桌上流光溢彩的三样材料,烟斗里的火光忽明忽暗。
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青烟,沉声道:何道友,一年之后,你再来青山堂。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罡风石表面天然的纹路,老夫以炼器之道起誓,定为你重铸一柄上乘的木行剑。
何太叔闻言,眉宇间的疲惫似乎稍稍舒展。他反手一拍背后剑匣,一道翠色流光应声而出——正是陪伴他数十年的木行剑。
此刻剑身嗡鸣,似有不舍之意。何太叔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毫不犹豫地掐诀念咒。
铮——
随着一声清越的剑鸣,木行剑顿时光华尽敛,原本通透如翡翠的剑身转眼间变得黯淡无光。
何太叔双手捧剑,郑重地递到白掌柜面前:此剑随我出生入死多年,今日...就拜托白道友了。随后离开青山堂。
暮色已深。
何太叔御剑而起,夜风拂过满是伤痕的衣袍。不到一个时辰,远处绝壁上的洞府已隐约可见。他单手掐诀,洞府外的防御阵法顿时泛起涟漪,露出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起居室内,熟悉的檀香扑面而来。
何太叔盘坐在蒲团上,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仿佛吐尽了数月来的疲惫与紧张。
他内视丹田,只见灵力之海虽然比之前壮大了不少,却显得紊乱不堪——这是在风吼涧强行突破筑基初期的后遗症。
若非临阵突破...
他苦笑着解开衣襟,露出胸前一道狰狞的爪痕。这是那只吞沙鸮留给他的,伤口周围还残留着淡淡的妖力,阻碍着愈合。更麻烦的是经脉中几处暗伤,若不及时调理,日后必成大患。
取出从流火阁敲诈得来的玉髓丹服下,何太叔缓缓闭目。
药力化开的瞬间,一股清凉之意流遍四肢百骸。他知道,接下来这一年,除了定期服用丹药疗伤,更要静心巩固境界。毕竟,重铸后的木行剑需要更强的修为才能驾驭。
窗外,月光如水。洞府内的灵气开始以特定的韵律缓缓流转,渐渐将何太叔包裹其中......
.....
四季轮转,光阴似水。
转眼间,初夏的暖阳已洒满青元山脉。群山之间,乳白色的灵雾如轻纱般缭绕,时而聚拢成云,时而散作烟缕。山涧中的灵泉叮咚作响,几只仙鹤在云雾间若隐若现,发出清越的鸣叫。
绝壁洞府前,厚重的石门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
尘封一年的洞府终于开启,一道青色身影缓步而出。何太叔站在晨光中,深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灵气。
他舒展筋骨,浑身的关节发出的脆响。一年的闭关,让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恢复了红润,眼中的神采也更胜往昔。
一年光阴,竟如此匆匆...
他低声轻叹,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云净天关的方向。这一年来,他不仅治愈了所有暗伤,修为更是稳固在筑基初期巅峰。如今,是时候取回自己的本命飞剑了。
心念一动,背后的黑色剑匣应声开启。
一道璀璨的金光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后,稳稳停在他脚前——正是他现在唯一的筑基期法宝—金锐剑。
何太叔轻轻踏上飞剑,衣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最后回头看了眼闭关一年的洞府,嘴角扬起一抹期待的笑意:
白老头,可别让我失望啊...
话音未落,金色剑光已冲天而起,朝着云净天关的方向疾驰而去。飞剑划破云层,在山间投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金色轨迹......
青山堂内院,晨光熹微。
青铜铸造中的地火静静燃烧,将整个铸器室映照得忽明忽暗。白掌柜叼着那根从不离身的紫铜烟斗,眉头紧锁地站在铸造台前。
烟雾缭绕间,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正轻轻抚过台上一柄赤红长枪的纹路,枪身上流转的火系灵力时强时弱,显然还未达到完美状态。
而在铸造台旁,一柄通体翠绿的长剑静静竖立在特制的铸剑架上。
剑身晶莹如玉,隐约可见其中流动的青色灵纹,剑锋处不时闪过一抹生机盎然的绿芒。
更奇异的是,剑身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几株嫩绿的藤蔓不知何时已沿着剑架攀援而上,绽放出星星点点的小花。
吱呀——
木门被轻轻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在青石地面上响起。白掌柜头也不回,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烟斗:你的剑在那边,拿了就快走,别打扰老头子研究这杆破枪!烟斗在铸造台上重重一磕,溅起几点火星。
何太叔闻言也不恼,目光立刻被那柄翠绿长剑吸引。他心念微动,那长剑竟似有所感应,剑身轻颤,发出清越的嗡鸣。
下一刻,长剑化作一道碧光腾空而起,如归巢的飞鸟般绕着何太叔欢快盘旋,带起的清风中夹杂着草木清香。
好强的灵性!何太叔眼中精光一闪,当即并指如剑,眉心处一滴殷红的精血缓缓渗出。那滴精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在剑身中央的灵纹节点上。
铮——!
顿时剑身上的翠绿色的光芒大盛,灵纹如同被唤醒的蛟龙般游动起来。
院中突然响起阵阵松涛之声,那些攀附在剑架上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转眼间就开满了整个铸剑室。
长剑在空中划出最后一道完美的弧线,倏地没入何太叔背后的剑匣之中。
何太叔正欲道谢,却见白掌柜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杆长枪,时不时用烟斗敲打枪身某处,对周遭的变化浑然不觉。
看到老友这般专注的模样,何太叔会心一笑,抱拳行了一礼,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铸剑室。
何太叔信步走出青山堂,初夏的阳光透过云净天关的护城大阵,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刻意放慢脚步,感受着背后剑匣中传来的阵阵灵力波动——新铸的木行剑正在与他的气息缓缓相融。
转过几条青石板铺就的巷道,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前方一座赤红色的三层阁楼格外醒目,檐角悬挂的火铜铃铛在风中叮当作响,正是云净天关有名的流火阁。
何太叔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装着从风吼涧带回来的战利品:沙蝎的尾钩、沙蜈蚣的毒颚,还有几块泛着金属光泽的妖兽甲壳。这些筑基期妖兽身上的材料,在炼器师眼中都是难得的宝贝。
这次差点栽在那只吞沙鸮手里...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前已经愈合的伤疤,眼中闪过一丝后怕。虽然取回了重铸的本命飞剑,但这次历险让他深刻意识到——在完全重铸五把飞剑之前,必须准备些保命的防具法器。
流火阁的门前,几个伙计正在清点刚到货的赤铜矿。见何太叔走来,为首的年轻修士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前:何前辈,您可有些年月没来了。阁主前几日还提起您呢。
何太叔微微颔首,目光却扫过阁内陈列的各种防具。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件泛着青光的软甲,甲片薄如蝉翼,却隐隐有灵力流转。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甲面,冰凉的触感中带着一丝韧性。
何太叔不动声色的问道:最近可有什么关于风吼涧的新消息?
伙计会意地点头,一边引着他往内室走,一边悄声道:阁主刚收到商队传讯,说风吼涧最近妖兽活动异常,似乎...在争夺什么东西。引发了一场妖兽间的血战。
何太叔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看来上次的祸水东引之计,引发的骚动比他想象的还要持久。不过现在,他更关心的是如何把这些妖兽材料卖个好价钱,再添置几件保命的法器。
毕竟在修真界,活着,才能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