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北听着狗胜的叙述,眉头越锁越紧。当听到狗胜说是“刀哥”带他来的京海,并且这几天他像个小工蜂一样在盛世集团内部各个部门穿梭“跑业务、送礼物”时,邵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胜!你真是胆大包天!”邵北的声音带着后怕和责备,“刀哥那是高明盛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之一,心狠手辣!你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这套?万一被看出破绽,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狗胜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混迹市井底层磨练出的狡黠和自信:“北子哥,你放心。我跟你说,正因为我是小角色,发迹得晚,底子干净得像张白纸,他们反而不会特别注意我。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突然走了狗屎运、抱上了刀哥大腿、急着想巴结上位的新来的土老板。我越是表现得急于求成、到处送礼套近乎,他们越觉得我正常,甚至有点可笑,根本不会把我往‘卧底’那方面想。”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得意:“就这几天,我借着送礼、请教的名头,把他们集团好几个关键部门的办公室都摸了一遍,跟不少中层、甚至个别高管都搭上了话,大概构架和哪些人管哪些事,我心里基本有数了。”
邵北看着狗胜,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确实有种天生的、在灰色地带生存和获取情报的能力。这种市井智慧,有时候比正规渠道更有效,但也更危险。
“然后呢?你说你见到了高明盛?”邵北追问道,这才是最关键的部分。
“对,就前天下午,在集团总部大楼,我正好给一个管后勤的副总送完东西出来,在走廊里碰巧遇到了高明盛和刀哥他们一行人。”狗胜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语气也凝重起来,“刀哥看见我,顺口跟他提了一句,说我是海州那边新来的,挺‘懂事’。”
“高明盛就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狗胜模仿着那种居高临下、淡漠审视的眼神,“就那么一眼,我就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后背发凉。他就问了一句:‘海州最近怎么样?’”
“我当时心里吓得要死,但脸上还得堆着笑,赶紧说:‘托高董您的福,都好都好,就是……就是听说市里各位领导们都挺忙的。’我故意说得含糊其辞,又暗示了点东西。”
“高明盛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淡淡地对刀哥说了一句:‘海州那边快要起风了,让下面的人都机灵点。’然后就走了。”
邵北心中巨震!“海州那边快要起风了”?这几乎印证了他所有的猜测和担忧!高层之间的斗争已经临近爆发的临界点!
“就这么一句话?”邵北追问,“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可能随口告诉你?”
“他当然不是告诉我,他是说给刀哥听的,我只是恰好在场听到了而已。”狗胜解释道,“而且我觉得,他可能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或者说,在他那种人眼里,这种事就算被我这小虾米听到一点风声,也无关紧要,翻不起浪。”
狗胜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抛出了最致命的信息:“但是,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他又停下,对刀哥补充了一句,这句话才是关键!”
“他说:‘对了,刘夫人那边,之前定的那批顶级苏绣旗袍料子,抓紧时间办好,挑最好的送过去,不能怠慢。’”
邵北的神经瞬间绷紧,刘夫人,这个刘姓女性似乎也有点印象,“刘夫人”?这个称呼……
狗胜看着邵北的表情,知道他也意识到了什么,用力点了点头:“我当时就留了心。事后我拐弯抹角,请刀哥手下一个小头目喝酒,灌了他不少,才套出来……这位‘刘夫人’,指的是政法委郑安民书记的夫人,刘美兰!”
郑安民的老婆!
邵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来!
高明世在这个敏感时刻,特意叮嘱要给郑安民的夫人送重礼!这绝对不是简单的逢年过节的人情往来!
这几乎是在明目张胆地表明,郑安民,这位海州市的政法委书记,很可能已经和高明盛、乃至其背后的京海势力,站在了同一条船上!或者至少,他们之间存在着极其密切的利益输送关系!
而郑安民的位置……在即将到来的“风起”之时,至关重要!
但是邵北清晰的记得,上一世,海州市长丁仪伟才是高明盛跑的最勤的领导,怎么这回对郑安民这么上心。
狗胜带来的这个消息,其价值无法估量!它几乎提前揭示了海州未来权力斗争中一个极其关键的砝码会倒向哪一边!
邵北猛地抓住狗胜的肩膀,眼神无比严肃:“小胜!这个消息,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要再提!包括我!明白吗?!”
“明白!北子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狗胜重重地点头。
邵北的脑中飞速运转,狗胜带来的关于高明盛与郑安民夫人关联的信息,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许多之前困扰他的谜团!
他猛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一种关于丁仪伟前世为何倒台得如此迅速、如此彻底的惊人猜想!
毕竟丁仪伟在海州根深蒂固,能拿下他还让他无力反抗的,只能是自己人!
他立刻对狗胜低声吩咐道:“小胜,下次如果你还有机会接触到刀哥,或者他手下比较核心的人,可以找个机会,试探性地提一下。”
狗胜立刻竖起耳朵:“北子哥你说,怎么试探?”
邵北眼神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语速加快:“你就说,你看中了海州市所有中学校服的生意,这块肥肉很大,但需要打通市教育局和市政府的关节。你想请刀哥帮个忙,看能不能组个局,或者牵个线,帮你引荐一下丁仪伟市长的秘书,你想和秘书先熟络熟络,表示表示心意。”
狗胜听得一愣,脸上露出不解:“啊?北子哥,为啥要绕这么大圈子去找丁市长的人?这跟咱们查的事有关系吗?”他完全没明白这其中的逻辑。
邵北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想逐渐清晰,但他不能、也不敢现在就把这个惊天推断告诉狗胜——那太危险,而且仅仅是猜测。
他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故作平静,用一种调查具体人员的口吻解释道:“这个市长秘书,我盯他很久了。这个人位置关键,是接近丁市长的核心通道之一。我想通过你这次试探,看看刀哥或者说他背后的人,对丁市长是什么态度。”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狗胜虽然觉得有点绕,但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我明白了。就是假借做校服生意的名义,去探探刀哥他们对丁市长那边人的口风,对吧?行,北子哥,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找到机会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