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北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了然,真正的“考题”来了。他抬起头,脸上露出真诚而赞赏的笑容,语气自然地说道:
“月月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开朗热情,善良正直。工作上更是没得说,有想法,有魄力,能力非常强,而且关键时刻很靠得住。说真的,文阿姨,我很佩服她。”
他这番话,既夸赞了安和月的外貌性格,又重点突出了她的工作能力和人品,听起来真诚而不轻浮,完全符合一个欣赏同事的年轻干部的口吻。
文玟听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眼里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她关小了炉火,让肉慢慢炖着,转过身看着邵北,语气更加亲切了:“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月月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就是被我们惯得有点小性子。不过啊,她能遇到你这么认可她、帮助她的同事,阿姨真的很高兴。”
两人相视一笑,厨房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融洽和温馨。文玟继续忙碌着,邵北也手脚麻利地帮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从做饭技巧聊到海州的天气,仿佛认识已久的忘年交。
直到清蒸黄鱼的鲜香和红烧肉的浓香充满了整个厨房,这顿充满试探与回应的“厨房考核”,才在美味佳肴的酝酿中,暂告一段落。邵北知道,自己在文玟这里,应该是拿到了一个很高的“印象分”。
厨房里的忙碌告一段落,诱人的香气早已飘满了整个客厅。邵北帮着文玟阿姨,将一道道精心烹制的佳肴端上了餐桌。
顿时,原本简洁的餐桌变得色彩缤纷,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清蒸东海黄鱼摆在最中间,鱼身完整,鳞光闪闪,蒸得火候恰到好处,鱼肉洁白紧实,仿佛蒜瓣般层层分明。旁边是一碗浓油赤酱的红烧肉。五花肉块切得大小均匀,炖得酥烂入味,肥肉部分呈现出透明的质感,瘦肉丝丝分明,浓郁的酱汁紧紧包裹着每一块肉,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散发着甜咸交织、令人无法抗拒的肉香。
芦笋炒香菇则是另一番风味。嫩绿的芦笋段和肥厚灰褐的香菇片交织在一起,香菇吸收了芦笋的清香和锅气,自身又释放出浓郁的菌菇鲜味,勾着薄芡,色泽清亮,口感层次丰富。还有一小锅山药排骨汤,汤色清澈微白,几块排骨沉在锅底,煮得软烂脱骨,山药糯而不散,汤面上漂浮着几粒鲜红的枸杞和翠绿的葱花,散发着温和滋补的香气。
每一道菜都做得极为用心,色、香、味、形俱佳。
“哇!妈!你今天大显身手啊!太香了!”安和月凑过来,看着满桌子的菜,眼睛发亮,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文玟解下围裙,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都是些家常菜,小邵,快坐,千万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邵北看着这一桌堪比专业餐厅水准的菜肴,由衷地赞叹道:“文阿姨,您太谦虚了。这哪是家常菜,这简直是国宴水准了。光是看着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流了。”
文玟被夸得心花怒放,连连招呼大家入座:“就你会说话!快坐下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饭菜的香气、温馨的氛围、以及文玟阿姨热情的笑容,让邵北原本还有些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这场突如其来的“家宴”,此刻充满了令人愉悦的期待。
众人刚在餐桌旁坐定,还没来得及动筷,门外便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和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下一刻,门被推开,常委副省长安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深色的夹克,身形依旧挺拔,眉宇间带着一丝忙碌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有神,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
邵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站起身,恭敬地问好:“安省长,您好!”
再次见到安南,邵北心中感慨万千。眼前的安南,与他记忆中前世那个因丧女之痛而意志消沉、黯然离休、仿佛一夜之间苍老十岁的“老同志”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若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此刻的安和月早已香消玉殒,而眼前的安南,恐怕也早已心灰意冷,退出了权力的核心圈,成为一个默默等死的边缘人物。 幸好,这一切都已被改变。
安南的目光扫过客厅,落在邵北身上时,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似乎文玟或安和月早已告知他邵北会来。他的眼神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平淡,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如常:“邵北同志来了。坐吧,不用客气。”
然而,邵北却敏锐地捕捉到,在那看似平静的目光深处,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复杂的波动。那波动里,或许有审视,有探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甚至可能还有一丝因为女儿而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产生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意识到的特殊关注。
邵北心中了然。从白秘书之前的暗示,以及自己在海州、尤其是在孙县搞出的那些动静来看,安南绝对对自己近期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甚至可能了解得相当深入。自己推动阳光招标触动利益集团、与宗耀祖乃至其背后的宗衡一系明争暗斗、甚至可能包括昨晚在省会议中心门口与胡烁等人的冲突……这些事,恐怕都或多或少传到了这位常务副省长的耳朵里。
自己不再是一年前那个还需要他偶尔提点一句的基层小干部了。现在的自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进入了他们的视野,成为了一个需要被评估、被定位的“变量”。
“爸!您可算回来了!就等您开饭呢!”安和月笑着迎上去,接过父亲手中的公文包。
文玟也笑着嗔怪道:“老安,就你忙,差点让客人饿肚子。快洗手吃饭,小邵还帮忙做了菜呢。”
“哦?是吗?”安南闻言,眉毛微挑,看了邵北一眼,眼神中的意味似乎又多了一层,他一边走向洗手间一边说,“那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餐厅里的气氛因为安南的归来,似乎变得更加正式了一些,但也洋溢着家庭聚餐的温暖。邵北知道,这场家宴,从安南踏入家门的那一刻起,性质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它既是一次简单的便饭,也可能是一次高层对年轻干部非正式的“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