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剧院的硝烟味还没彻底从鼻尖散尽,司曜辰那怨毒的诅咒和古墨尘深不可测的背影,像两片沉重的乌云压在心头。但日子总得往下过,债主(特指金福禄)不会因为你和邪门歪道打生打死就免了你的账。
于是,“黑旋风”再次吭哧吭哧地驶上了城市的脉络,载着我,继续当一个莫得感情的赚钱机器。只是副驾驶座位上,偶尔会多一个抱着剑、闭目养神的清冷身影……对,是关妙妙。她伤没好利索,又不愿整天待在便利店或者我那狗窝,美其名曰“红尘炼心,监察四方”,实则就是蹭车外加监视我有没有“划水”。
金福禄则彻底陷入了直播狂欢。繁星剧场“大战墨篆门”的惊险片段(经过他精心剪辑和添油加醋)在网上爆火,“福禄探灵直播间”一跃成为平台顶流。这个油腻子现在出门都戴墨镜,生怕被狂热粉丝认出来。
“华元哥!关道友!好消息!”这天我刚收车回到“有余”,金福禄就举着平板电脑兴奋地冲过来,屏幕亮光差点闪瞎我的眼,“平台搞了个‘七日探灵挑战’!奖金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对着我晃了晃。
“疯了?五位数就直播玩命吗?不去”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上次的教训已经非常深刻了。
“别啊!”金福禄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声泪俱下(假的),“华元哥!我的亲哥!你现在可是咱们直播间的金字招牌!灵宝派真传(外门也是真传!)、度鬼专业户、都市守护者!你不去,咱们这挑战没法玩啊!”
关妙妙在一旁擦拭着“青锋”,闻言瞥了我们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似乎有一丝……好奇?
百里辉也凑过来,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科技之光:“华元哥!我新研发了‘灵体能量可视化眼镜’和‘便携式静电场干扰器’!绝对安全无公害!正好需要实战测试!”
我被这两人吵得脑仁疼,刚想严词拒绝,手机“叮咚”一声,短信提示……车辆保险续费,金额感人。
“……什么挑战来着?”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问。
金福禄立刻变脸,笑嘻嘻地搂住我肩膀:“简单!就是连续七天,每晚直播探访一个有名的‘凶宅’或者灵异地点,跟观众互动,破解谜团!咱们有真本事,还不是手到擒来?轻松赚钱!”
于是,在我的半推半就和关妙妙的“监察”下,荒唐的直播探灵生涯开始了。
第一晚,目标是一栋据说半夜总有女人哭声的老公寓。
结果发现是楼下独居大爷养的鹦鹉学会了隔壁夫妻吵架,天天半夜复述“你个没良心的!”“日子没法过了!”,字正腔圆,情感饱满。金福禄对着鹦鹉直播了半小时,收获打赏无数,大爷差点报警,差一点啊。
第二晚,目标是个废弃医院,传说有鬼护士推空床。
百里辉的“能量可视化眼镜”确实看到了异常能量波动,兴奋地追踪过去,结果撞见一对偷偷摸摸跑来寻求刺激的小情侣,正在一张废弃病床上进行某些不可描述的生命大和谐运动。直播间瞬间被封禁十二小时。金福禄痛心疾首,声称“损失了一个亿”,对,那俩小情侣估计也损失不少亿。
第三晚,学乖了,找了个相对“安全”的据说外卖员经常莫名晕倒的老旧小区某单元楼。
楼道里灯光昏暗,气氛倒是烘托得不错。金福禄对着镜头唾沫横飞:“家人们!看到没有!这压抑的氛围!这冰冷的温度!据说好几个外卖小哥在这里送到一半就眼前一黑……”
他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脸色惨白、眼神呆滞的小哥,拎着两份麻辣烫,如同梦游般从我们身边飘过,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扇贴着符纸的房门。
“……看!说曹操曹操到!这位小哥印堂发黑,脚步虚浮,定然是……”金福禄立刻把镜头对准外卖小哥。
那小哥仿佛没看见我们这么大阵仗,走到房门口,也不敲门,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
然后,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那扇贴着符纸的房门,悄无声息地自己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接过了外卖。然后,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声音,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外卖小哥完成交接,像个被抽掉线的木偶,转身,眼神空洞地往回走。
“卧槽!真……真有鬼啊!”金福禄吓得声音都变调了,直播间弹幕瞬间爆炸。
“不是鬼。”关妙妙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经拔剑在手,目光锐利地盯着那扇门,“是厌胜术和迷魂咒。里面的人用邪法操控外卖员,避免直接接触。”
她一步踏出,“青锋”直指那扇门:“何方邪祟,在此害人!出来!”
房门猛地一震!里面传来一阵慌乱的、像是打翻东西的声响。
几分钟后,门被哆哆嗦嗦地打开。一个戴着厚底眼镜、头发乱如鸡窝、穿着睡衣的瘦弱年轻人探出头,看到我们这架势,尤其是关妙妙手里的剑,吓得脸都绿了。
“各……各位大师饶命!我……我就是个写代码的!实在不想接外卖电话和敲门声,就……就从网上买了张符……没想到真管用啊!我真没想害人!就是图个清静!”
我们:“……”
最终,这场直播以金福禄现场普法(宣传封建迷信害人害己)、没收邪符、并逼着程序员小哥给所有被他“迷魂”过的外卖员道歉和补偿告终。直播间节目效果拉满,礼物刷屏。
第四晚,第五晚……各种奇葩“灵异事件”层出不穷:自家祖坟冒青烟结果是烧秸秆的、古宅夜半琴声是空调管道共振、甚至还有自家哈士奇梦游啃家具被当成僵尸的……
我和关妙妙从最初的严阵以待,到后来的彻底麻木了,甚至开始配合金福禄的剧本演出。
“华元哥!快!对着这个墙角念经!观众说这里能量波动最强!”
(我对着布满蛛网的墙角有气无力地念《净天地神咒》)
“关道友!舞个剑!要帅的!带特效那种!”
(关妙妙面无表情地挽了个极其敷衍的剑花,百里辉在后面用平板给她剑尖p上五毛特效青光)
日子就在这种啼笑皆非的闹剧中一天天过去。司曜辰和“主人”的阴影似乎暂时远去。我开着“黑旋风”,载着时而凝望窗外、时而被迫“营业”的关妙妙,穿梭在城市的夜晚,处理着这些鸡毛蒜皮却又光怪陆离的“灵异事件”,赚着或多或少的直播打赏和委托费。
偶尔,在等红灯的间隙,看着窗外流转的灯火和车内闭目养神的关妙妙安静的侧脸,我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这样插科打诨、鸡飞狗跳的日子,也能一直过下去。
直到那天晚上。
一个普通的雨夜。我送完最后一单客人,正准备收车回“有余”蹭宵夜。
车子经过一条老巷时,路边一个穿着旧式雨衣、身形佝偻的老太太,颤巍巍地招手拦车。
我停下车。老太太拉开车门,慢吞吞地坐进后座,带着一股潮湿的雨水和……淡淡的纸灰味。
“老人家,去哪儿?”我习惯性地问。
老太太低着头,雨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声音沙哑含糊:“去……‘回头路’……44号……”
回头路44号?我跑遍全城也没听过这条路。
我正要询问,副驾驶上的关妙妙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地看向后视镜。
几乎同时,我口袋里的玲珑阁,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绝不容忽视的悸动。
那不是普通“乘客”该有的反应。
我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那个低着头的、裹在旧雨衣里的身影。
雨点敲打着车顶,沙沙作响。
车子停在寂静无人的老巷口。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辆破车,和车上一位看似普通的司机,一位清冷的女道士,以及……
一位目的地不明的“老太太”。
新的“订单”,似乎在不经意间,又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