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黑暗的山体裂缝仿佛没有尽头,我们四人踉跄着向前奔逃,身后那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和骨杖拖地的摩擦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紧追不舍。傀儡张小玄的气息冰冷而执着,仿佛不将我们彻底撕碎绝不罢休。
关妙妙伤势最重,气息奄奄,全靠我半扶半抱。王维之也消耗巨大,符箓所剩无几。阿雅古朵虽然熟悉地形,但强行催动血铃也让她脸色苍白。而我,玲珑阁受创,法力几乎耗尽,全靠一股意志力强撑着。
绝望的氛围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我们淹没。
“不能……再这样逃了……”关妙妙虚弱地开口,声音断断续续,“小玄……是被邪术控制了核心……必须……想办法唤醒他……或者……暂时困住他……”
唤醒?谈何容易!连葛仙翁都暗示过这水很深!困住?以他现在被强化后的力量,我们拿什么困?
就在我心乱如麻之际,脑海中忽然闪过葛仙翁指点我时的话……感受它,信任它,用它去‘倾听’,去‘调和’……”
倾听?调和?
我猛地看向身后紧追不舍的张小玄。他那空洞的眼神,那狂暴却死寂的能量……或许,并非全无破绽?那邪术再强,也不可能完全抹杀龙虎山亲传弟子深厚的根基和纯阳道体!总会有一丝本能残留!
“阿雅姑娘!”我急声问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阳气最盛,或者最纯净自然的地方?”
阿雅古朵一边艰难前行,一边快速思索,忽然眼睛一亮:“前面拐过去!有一处‘涌泉洞’,是山里灵气最纯净的水眼之一!或许……”
“就去那里!”我立刻决定!
我们拼尽最后力气,拐过一个弯,果然感觉到一股清灵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前方出现一个不大的天然溶洞入口,洞内隐约有潺潺水声,散发出柔和纯净的自然灵气。
“快进去!”
我们冲进涌泉洞。洞内不大,中央有一洼清澈见底的泉水,正从石缝中汩汩冒出,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
刚进入洞内,傀儡张小玄也追到了洞口!他似乎对洞内纯净的灵气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排斥,动作微微一顿,但随即那骨杖上的邪眼黑光大盛,压制住了那丝不适,迈步就要闯进来!
“挡住洞口!给我争取时间!”我将关妙妙小心放在泉水边,对王维之和阿雅古朵喊道。
王维之咬牙,将最后几张防御符箓全部打出,在洞口形成一道摇摇欲坠的光幕!阿雅古朵也再次摇动银铃,铃声与洞内的纯净灵气产生共鸣,形成第二道屏障!
张小玄手中的骨杖猛地劈下!
轰!
符箓光幕瞬间破碎!王维之喷血倒飞!
银铃屏障也剧烈震颤,阿雅古朵脸色又白了几分,嘴角溢血!
但就是这争取到的短短一两秒!
我已然盘膝坐在泉水边,不顾一切地将最后的心神和残存法力全部注入玲珑阁中!这一次,我摒弃了所有攻击和防御的念头,全心全意地去“倾听”,去“感受”张小玄那被邪术包裹的核心!去“调和”那狂暴死寂能量与他本身纯阳道体之间的冲突!
玉白色的光华不再耀眼,而是变得极其柔和、内敛,如同水波般以我为中心荡漾开来,轻轻拂过洞口狂暴的张小玄。
我的意识仿佛顺着那光华延伸出去,触碰到了那冰冷邪术外壳下,一丝极其微弱、却仍在顽强挣扎的……属于张小玄本身的纯阳雷霆之意!
找到了!
“小玄!醒来!”我以心神为引,通过玲珑阁将我的呼喊和那份“调和”之意,狠狠撞向那丝纯阳之意!
仿佛火星落入油锅!
张小玄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攻击的动作骤然停止!他空洞的眼中,那层灰翳剧烈波动,一丝极其细微的痛苦和挣扎之色浮现出来!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抱着头痛苦地摇晃起来!
有效!但他本身的意识太微弱,而邪术的控制太强!我的力量也即将耗尽!
就在这僵持不下、眼看就要前功尽弃的瞬间……
“行啊,笨是笨了点,关键时刻使用法术的灵性还不错。”
那个慵懒而熟悉的声音,再次毫无征兆地在我脑海中响起!
是葛仙翁!
他甚至没有现身,只有一道细微却精纯无比、蕴含着无上道韵的淡金色气流,不知从何处而来,穿透洞顶,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张小玄的眉心!
仿佛热刀切黄油!
张小玄周身那狂暴死寂的邪术能量,遇到这缕淡金色气流,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退散!他手中那根诡异的骨杖“咔嚓”一声碎裂开来,顶端的邪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化为黑烟消失!
张小玄猛地抬起头,眼中灰翳尽去,虽然依旧充满了疲惫和迷茫,但那份清澈和坚定已然回归!
他看着洞内的我们,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脸上露出极度震惊和痛苦的神色:“我……我刚才……”
扑通一声,他脱力般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湿透了道袍。
成功了!葛仙翁暗中出手,终于将他救了回来!
我们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小玄师兄!”王维之激动地想要上前。
“让他自己缓一会儿。”我拦住他,知道张小玄此刻需要时间平复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冲击。
过了好一会儿,张小玄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我们,尤其是看到关妙妙重伤萎靡的样子和我苍白的脸色,他眼中充满了愧疚和痛苦:“对不起……我……我被那妖女暗算,心神被控,竟然对你们……”
“不是你的错。”关妙妙虚弱地摇头,“是这个‘主人’太狡诈了。”
我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包括陈京韵的真实身份和青锋剑被夺,简单告诉了他。
张小玄听完,拳头紧握,指节发白,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此獠不除,天地难容!我定要亲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葛仙翁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直接在我们几人脑海中响起,仿佛就在耳边说话:
“行了,小牛鼻子,刚捡回条命就别吹大气了。那‘门’里的水比你们想的深得多,凭你们现在这几块料,上去也是送菜。”
我们都是一惊,连忙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
“别找了,我忙得很,没空跟你们闲聊了。”葛仙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小子(说我),你这次干得还行,没丢我灵宝派的脸。不过麻烦才刚开始,那疯婆娘拿了茅山的剑,下一步还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我呢已然超脱三界之外,顺应天理,给你帮帮忙还可以,但不能扰乱这天道轮回,你自己遇到的事儿,还得你自己去解决。”
“请葛先生指点!”我连忙对着空气恭敬地说道。
“指点?我都指点多少回了?路得自己走!”葛仙翁没好气地说,“不过嘛……看你们这惨样,给你们提个醒。真要扛不住了,回东北之后,可以去城里找个叫‘郑一秋’的火居道士。”
火居道士?郑一秋?
“那家伙是正儿八经的正一道嫡传,虽然也是个不喜欢守规矩的主,天天打着算卦看风水的名义骗吃骗喝……啊不是,是游戏人间,但本事是有的,尤其对付些阴邪咒术和阵法有点独门手段。就住在你们那片儿,具体在哪儿,自己打听去。”
正一道传人?郑一秋?这名字听着就一股江湖骗子的味道……但既然是葛仙翁推荐的,想必非同一般。
“多谢葛先生!”我们几人齐声道谢。
“谢就不用了,少给我惹点麻烦就行。走了走了,烟快抽完了……”葛仙翁的声音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洞内恢复了寂静,只有泉水汩汩流淌的声音。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绝境逢生,还得到了下一步的线索。
虽然失去了青锋剑,金福禄和百里辉依旧下落不明,前路艰难,但至少……张小玄回来了我们这边。
我们稍微处理了一下伤势,恢复了一点体力。
“必须找到金福禄和百里辉。”我沉声道,“然后,尽快离开这里。‘主人’虽然暂时退走,但这里依旧不安全。”
张小玄站起身,虽然虚弱,但眼神已然恢复坚定:“我知道他们大概被传送的方向,我来带路。此次……绝不再负诸位!”
有了张小玄这个强力打手回归(虽然状态未复),又有阿雅古朵这个本地向导,我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稍作休整后,我们走出了涌泉洞,朝着张小玄感应到的方向,再次踏入了危机四伏的密林。
寻找同伴,撤离西南,然后……回东北,找到那个叫郑一秋的火居道士。
“主人”的阴谋才刚刚揭开一角,未来的路,注定更加艰难。
但至少,我们还在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