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攥着那枚铂金戒指,指腹深深嵌进内侧的刻字“2025.10.15”里,凸起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却像枚滚烫的烙印,烧得她每一寸神经都紧绷着。她几乎是拼尽全身力气冲向海边,帆布鞋踩在沙滩上,沙粒钻进鞋缝,磨得脚底生疼,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胸腔里的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海风的咸湿,呛得喉咙发紧,眼泪被风吹得糊在脸上,视线里的海面渐渐模糊成一片血色。
夕阳正缓缓沉入海平面,将整片海面染成浓稠的、像融化的血珀般的颜色。海浪拍打着沙滩,卷起细碎的泡沫,泡沫在血色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淡红,像无数破碎的胭脂,又像在诉说着某种无声的告别。远处的礁石群沉默地立在海里,被夕阳镀上一层暗红,像一群矗立在海边的墓碑,透着说不出的压抑。
远远地,她就看见海边老槐树下的糖画摊——还是初遇时的那一个,木质的架子被海风蚀得泛白,上面插着几只晶莹的糖画,有小兔子、小凤凰,在血色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糖香混着海风的咸味,顺着风飘过来,瞬间勾起初遇时的记忆:那天也是这样的夕阳,她攥着攒了两周的零花钱,站在摊前等兔子糖画,鼻尖萦绕的就是这股甜香。
卖糖画的老人穿着藏青色对襟衫,袖口磨出了毛边,正低头用小铜勺舀着融化的糖浆,动作缓慢却熟练。听见脚步声,他浑浊的眼睛缓缓抬起,落在林知夏身上,视线在她攥着戒指的手上停顿了两秒,随即从架子上取下一只刚做好的糖画,递了过来:“姑娘,是找顾先生吧?他刚来过。”
林知夏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接糖画的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是一只展翅的凤凰,翅膀上用细巧的糖浆刻着“顾沉舟”三个字,笔画纤细却清晰,连他名字里“沉”字的三点水都刻得格外认真。糖画还带着刚做好的温热,甜香顺着指尖往上窜,钻进鼻腔,和记忆里初遇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他在哪?”她的声音发颤,尾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目光在沙滩上疯狂搜索——左边是空荡荡的海岸线,右边是礁石群,除了几个赶海的人,根本没有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她的手越攥越紧,凤凰糖画的翅膀被捏得微微变形,糖浆粘在指尖,黏腻得让人心慌。
老人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惋惜,他用拐杖指了指不远处的礁石群,拐杖头在沙滩上戳出一个小坑:“刚才有个脸上带疤的男人来买过糖画,也是要的小兔子形状,跟你初遇时买的那个一模一样。他站在礁石上看了会儿海,嘴里还念叨着‘等不到了’,然后就跳下去了,我喊都没喊住。”
“跳海了……”
林知夏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像被惊雷劈过,耳边只剩下海浪拍打的声音,嗡嗡作响。手里的凤凰糖画“啪嗒”一声掉在沙滩上,摔碎成几块,琥珀色的糖片散在沙粒里,沾了细小的沙子,再也拼不回完整的凤凰。她疯了似的冲向礁石,帆布鞋踩在湿滑的沙滩上,好几次差点摔倒,膝盖在礁石上磕出了血,却顾不上疼。
阳光洒在金色的沙滩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仿佛是有人刚刚走过。这些脚印的边缘还带着海水的湿痕,显示出它们刚刚被海水浸湿,显然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脚印的尽头是一片被海水浸湿的沙粒,再往前,就是那无边无际的血色深海。海浪不断地翻滚着,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沙滩,似乎要将一切都吞噬掉。
林知夏站在沙滩上,凝视着那片深不见底的海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从她的眼眶中滚落下来。她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仿佛这片海洋是她内心深处无法跨越的鸿沟。
然而,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毫不犹豫地伸手扯掉身上的外套,然后将其狠狠地扔在礁石上。外套的口袋里,手机“哐当”一声掉落在礁石的缝隙里,但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就像那部手机已经与她无关一样。
紧接着,林知夏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跳进了那片波涛汹涌的血色深海中。她的身体迅速被海水淹没,只留下一圈圈涟漪在海面上荡漾开来。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住她,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往里钻,冻得她牙齿打颤,四肢僵硬。可她像感觉不到似的,双臂用力划水,朝着礁石正前方的深海游去。海水灌进嘴里,又咸又涩,呛得她剧烈咳嗽,却依旧没有停下,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顾沉舟,他一定还活着。
就在这时,脚踝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灼感——不是海水的冷,是像被晒过太阳的暖炉贴在皮肤上,是月牙胎记!淡金色的光芒从胎记里散发出来,像一盏小小的灯笼,在漆黑的深海里亮起,光芒柔和却坚定,温柔地指引着她游向某个方向。
光芒越来越亮,隐约能看见前方海底有个巨大的黑影,是一艘早已锈迹斑斑的沉船残骸。船身布满了海藻,像黑色的头发,缠绕在船身的裂缝上,随着海水轻轻摆动,像在招手。林知夏跟着光芒游到沉船旁,手指在冰冷的船壁上摸索,铁锈的质感蹭在指尖,带着海水的腥气。
突然,她的指尖触到一只同样冰冷的手——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和她无名指上一模一样的铂金戒指!戒指内侧的刻字“2025.10.15”被海水泡得有些模糊,却依旧能清晰认出。她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用力将那只手的主人拉向自己。
是顾沉舟!
他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却含着一抹极浅的笑,仿佛只是睡着了,没有丝毫痛苦。他的头发被海水泡得凌乱,贴在脸颊上,额角的伤疤在胎记光芒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红。
林知夏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冰凉的胸口,能清晰感受到他微弱的心跳,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却真实得让她安心。她伸手摸向他的口袋,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糖纸,掏出来一看,是一只完好无损的小兔子糖画——糖霜还没化,兔子的耳朵竖得笔直,眼睛用黑色糖浆点得圆圆的,依旧保持着初遇时她最喜欢的模样。
“顾沉舟……我找到你了……”林知夏的泪水混着海水落在他的脸上,温热的触感让顾沉舟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却依旧没醒。她正想拖着他游回岸边,口袋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是顾沉舟的手机,刚才在沉船里摸索时,被她一起摸了出来,还揣在湿冷的口袋里。
她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被海水泡得有些失灵,好不容易才按到接听键。她以为是女儿从安全屋打来的电话,想让女儿放心,却听见一道阴冷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像毒蛇吐信:“林知夏,别高兴得太早。”
是苏瑶!
“你把他怎么样了?!”林知夏的声音瞬间绷紧,怀里的顾沉舟依旧没有动静,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她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手机壳里。
苏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恶意,像碎玻璃刮过铁皮:“他现在只是暂时昏迷,是我给的‘安眠剂’起效了。能不能活,全看你。想让他活,就来城郊的废弃医院,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多带一个人,我就立刻让他停止呼吸。”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阴狠:“用你的月牙胎记换——毕竟,你可是打开先祖复活最后一道门的钥匙,少了你的胎记,他体内的先祖意识就会反噬,他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电话“咔嗒”一声被挂断,只剩下忙音在深海里回荡,像催命的钟。林知夏看着怀里的顾沉舟,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痛苦的蹙眉。她又看了看手腕上还在发光的月牙胎记,光芒比之前弱了些,像是在提醒她时间紧迫。
废弃医院是苏瑶的老巢,之前顾沉舟就说过,那里布满了她的实验设备和陷阱,去了就是羊入虎口。可如果不去,顾沉舟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她不能失去他,不能让女儿没有爸爸,不能让他们的婚期永远停留在“2025.10.15”这个刻在戒指里的日期。
血色夕阳彻底沉入海底,深海的黑暗渐渐笼罩下来,只有月牙胎记的光芒还在亮着,微弱却坚定,映着顾沉舟嘴角残留的笑,也映着林知夏眼底的决绝。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将顾沉舟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只手托着他的腰,一只手划水,朝着岸边的方向游去。
海水依旧冰冷,手臂因为用力而酸痛,每划一下都像在透支体力。可她不敢停下,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苏瑶的威胁,也反复浮现着顾沉舟初遇时的笑容、给她煎糊的鸡蛋、扮鬼脸时的模样。这些画面像燃料,支撑着她继续往前游。
快到岸边时,她看见礁石上自己的外套,还有掉在缝里的手机。她艰难地将顾沉舟拖到沙滩上,让他平躺在干燥的沙粒上,然后爬过去捡起手机,手指颤抖着给安全屋的保镖发了条短信,让他们立刻来海边接顾沉舟,好好照顾他,别让他离开视线。
发完短信,她蹲在顾沉舟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眼泪又一次掉下来:“沉舟,等我,我一定会带你回家,我们还要去看海边的烟花,还要办婚礼,还要给女儿堆沙堡。”
她最后看了一眼顾沉舟,然后站起身,朝着城郊废弃医院的方向跑去。夜色越来越浓,海风带着寒意吹在她身上,湿冷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冻得她浑身发抖,却依旧跑得飞快。她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未知的危险,是苏瑶设下的陷阱,可只要能救顾沉舟,她什么都愿意付出,哪怕是自己的月牙胎记,哪怕是自己的命。
跑了不知多久,远处终于出现了废弃医院的轮廓,漆黑的建筑像一头蛰伏的怪兽,在夜色里透着诡异的气息。林知夏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口袋里顾沉舟的手机——那是她唯一的念想,然后一步步朝着医院大门走去,每一步都带着决绝,每一步都像在赴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