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正唾沫横飞、据理力争(讨债)的楚清歌,眉心处那枚火焰状的暗红胎记,毫无征兆地猛地灼烫起来!那热度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颅骨内部骤然爆发,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
“嘶——!”楚清歌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讨债的话戛然而止,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眼前瞬间发黑,无数破碎、扭曲的光影如同沸腾的开水般在黑暗中翻滚、炸裂!
恍惚间,她看到的不再是阴森的禁地和哭唧唧的海棠。眼前是一个巨大丹炉模糊的轮廓,炉火熊熊。一只纤细白皙、戴着精巧玉镯的手,正鬼祟地掀开炉盖,将一瓢散发着不祥黑气的粘稠液体,飞快地倒了进去!那黑气扭曲着,隐约凝聚成一个狰狞狰笑的鬼脸!画面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细节,唯有那只手和玉镯的样式,透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林青羽!
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光影破碎,意识回归。楚清歌放下手,额角的灼热感迅速退去,只残留着一丝闷痛。她甩甩头,再看向眼前的海棠时,眼神里那点故意装出来的市侩和斤斤计较,彻底被一种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刚才那是什么?预兆?还是…这株该死的草用花粉给她下了毒产生的幻觉?不管是什么,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林青羽,真的在丹药上动了致命的手脚!而且,很可能就在近期,甚至…正在进行!
海棠被她骤然转变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意念都弱了几分:“你…你怎么了?六块…六块灵石就六块嘛…等我好了,我…我开花给你看抵债行不行?我的花蜜可值钱了…”
“花蜜?”楚清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毫无温度的笑,她俯下身,凑近那蔫巴巴的花盘,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寒意,“听着,碰瓷的。想活命,就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林青羽换药,除了你‘闻’到的,还有什么证据?具体哪天?哪个丹房?她换下来的真药藏哪儿了?或者…扔哪儿了?说!”
她盯着海棠那瑟缩的花瓣,一字一顿:“说得好,裤子不用你赔,除草汤的解药,我帮你找。说不清楚…”她拍了拍腰后的药锄,锈迹斑斑的锄刃在昏暗光线下闪过一道冷芒,“我就让你现在就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连根拔起’。”
海棠的枝叶猛地一颤,意念里充满了惊恐和认命:“别!我说!我都说!就在前夜子时!东三号丹房!她换下来的‘百年紫须参’根须…没舍得全扔…有几根品相差点的…她偷偷埋在…埋在…”
树顶,沈墨的指尖悬停在玉简光幕之上,将下方那压低声音的逼供和海棠意念中吐露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捕捉、记录。他眼中的凝重,已然化为一片深沉的寒潭。
而在他腰间,“浩然”剑再次发出一丝极其轻微的嗡鸣,剑灵的意念带着点幸灾乐祸:“啧,主人,下面那‘市侩丫头’…好像比你还会审啊?这画风变得…比禁地的天气还快。”
沈墨没有回应剑灵,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下方。禁地边缘的风,卷过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楚清歌额发被风吹乱,眉心那抹暗红胎记在晦暗光线下,仿佛有火星在深处悄然一烁,随即隐没。她专注地听着海棠的交代,侧脸在阴影里绷紧,方才那点故意装出的泼辣刁蛮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锋利的沉静。
“埋哪儿了?说清楚!”楚清歌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
海棠的意念抖抖索索,像风中残烛:“埋…埋在药园西北角,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头…靠近…靠近围墙狗洞旁边…第三块松动的青石板底下…”
“西北角…歪脖子槐树…狗洞旁…青石板…”楚清歌低声重复,每一个字都像刻在脑子里。她直起身,目光锐利地扫向药园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重重禁制和夜色。
“还有呢?”她追问,语气不容敷衍,“你刚才说‘除草汤’,林青羽从哪儿弄来的?那东西药园可没有。”
“是…是她自己配的!”海棠连忙道,生怕慢了一秒就被“连根拔起”,“我…我‘闻’到过她身上有‘腐骨草’和‘蚀灵花’的味道…很淡…但错不了!这两种毒草混合…就是除草汤的主料…她肯定偷偷在丹房或者自己洞府里配的!”
腐骨草…蚀灵花…楚清歌心里记下这两个名字。林青羽,这是铁了心要弄死这株挡了她路的七星海棠,手段够毒。
“行,知道了。”楚清歌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蹲下身,不再看那瑟瑟发抖的海棠,而是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黏腻的汁液,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烤得焦黄、散发着浓郁辛辣香气的虫干。她掰下一小块,捏碎了,均匀地撒在海棠根部周围的泥土上。
“省着点,我存货也不多。”她语气硬邦邦的,“这点‘火棘虫干’粉,能暂时吊住你的根脉,死不了。解药,等我拿到证据再说。”
那辛辣霸道的气息一接触到泥土,原本萎靡的海棠枝叶竟肉眼可见地轻轻一颤,意念里传来一声微弱却清晰的舒气声:“好…好霸道的火气…舒服…”
楚清歌没理会,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自己惨不忍睹的裤脚,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六块下品灵石啊!肉疼!
她转身,作势就要往禁地外走。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觉得后背发凉。
“喂!等等!”海棠的意念突然又追了上来,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楚清歌脚步一顿,没好气地回头:“又干嘛?反悔了?想赖账?”
“不是…那个…”海棠的意念扭捏了一下,几片花瓣讨好似的抖了抖,“除草汤…药效挺猛的…你刚才那点‘火辣粉’…顶多…顶多能撑两天…两天后要是没解药…我…我还是得烂根儿…”
楚清歌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跳了两下。她就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指着海棠,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两天!两天后,要么你看到解药,要么…”她冷笑一声,做了个拔的动作,“…我亲自来给你‘解脱’!保证无痛!”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来路走去,背影带着一股“亏大了”的悲愤和“惹不起躲得起”的决绝。
那株被喷了一脸口水的七星海棠,枝叶在阴冷的风中安静了片刻,意念里才慢悠悠、带着点小小得意的嘀咕飘散开:“…凶什么凶…人家…人家这不是怕你忘了嘛…两天…应该够了吧…”
树顶阴影里,沈墨无声地合上了记录完毕的玉简。光幕最后定格在楚清歌悲愤离去的背影,以及海棠那点小小得意的意念嘀咕上。
他垂眸,看着腰间古朴的长剑“浩然”。
“浩然。”沈墨的意念沉静如水,“去一趟药园西北角。歪脖子老槐树,狗洞旁,第三块青石板。看看下面埋着什么。”
“得令!”剑灵的声音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嘿,挖宝我最在行!顺便瞧瞧那‘市侩丫头’的情报到底值不值六块灵石!”
无声无息间,一道凝练至极、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墨色剑影,如同游鱼般悄然滑出剑鞘,贴着古树粗糙的枝干,迅捷无比地朝着药园方向无声射去,瞬间消失在沉沉的夜幕里。
禁地边缘,彻底恢复了死寂。只有那株撒了火辣粉的七星海棠,在阴风中,几片焦黑的花瓣似乎挺直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