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楚清歌就揣着她的发财大计——那个记录了“神农氏怒斥丹尊学术造假”独家秘闻的玉简,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了。目标很明确:宗门最热闹的早课广场,弟子们精神最涣散、八卦之心最旺盛的时候。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她清了清嗓子,还没走到地方,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带着点浮夸的吆喝声,“最新一期《玄天秘闻》!劲爆!独家!绝对真实!沈墨师兄泡脚秘方首次大公开!内含七种神秘草药,保你脚不臭气运通!还有林青羽师姐昨日为何当众喷火?独家揭秘,竟是误食了……”
楚清歌脚步一顿,嘴角抽搐。好家伙,这是遇上同行恶性竞争了?谁这么胆肥,敢抢她“玄天八卦小天后”的生意?
她拨开几个听得津津有味的外门弟子,挤到人群最前面。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眼睛滴溜溜转的弟子,正唾沫横飞地推销着一枚枚粗制滥造的玉简。那玉简封面花花绿绿,画着一个极其抽象、勉强能看出是沈墨泡脚的图案,旁边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惊!高冷剑修不为人知的养生癖好!】。
“这位师兄,”楚清歌挤出一个营业微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那瘦猴弟子的吆喝,“您这料……不够猛啊。沈师兄泡脚算什么新闻?全宗都知道他夜夜泡脚焚香,就差没在脑门上贴‘养生达人’四个字了。”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我这里有真家伙”的蛊惑力,“我这儿,可是有上古神农老祖托梦,亲自爆料!关于某位丹道巨擘——惊天动地、人神共愤、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丹道认知的——学术造假丑闻!”
“哗——!” 人群瞬间炸了锅。瘦猴弟子手里的玉简“啪嗒”掉在地上。
“神农老祖托梦?”
“学术造假?颠覆丹道?”
“谁?哪个丹道巨擘?”
“楚师妹快说!多少灵石?我买!”
一双双闪烁着求知(八卦)欲的眼睛齐刷刷聚焦在楚清歌身上。
楚清歌心中暗喜,脸上却摆出一副“独家猛料,价格公道”的严肃表情,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她那枚看着就比瘦猴弟子的精致百倍的玉简:“独家内幕,新鲜出炉!欲知详情,十块下品灵石一份!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友情提示,心脏不好的道友慎购,内容过于劲爆,容易道心不稳!”
就在她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享受这日进斗金的快感时,一个温和得如同三月春风的声音插了进来:
“楚师妹,一大早的,好热闹啊。”
楚清歌心头一跳,抬眼望去。陆明远正穿过人群,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眼神却状似无意地扫过她手中那枚光芒流转的玉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陆执事早。”楚清歌迅速把玉简往怀里一塞,脸上堆起假笑,“闲着也是闲着,给师兄师姐们提供点精神食粮,丰富一下枯燥的修仙生活嘛。”
“精神食粮?”陆明远走近几步,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那眼神像是能穿透皮囊看到骨头缝里,“师妹气色似乎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可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他语气关切,仿佛只是个关心后辈的普通执事。
楚清歌心里冷笑:来了来了,试探来了!这老狐狸,嗅觉够灵的!
她故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眉心,眉心那火焰胎记被她揉得有点泛红:“唉,别提了陆执事,可能是昨天炼丹太累,做了个特别离谱的梦!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非拉着我说什么药典啊、虫子啊、补药啊……乱七八糟的,吵得我头疼。这不,早上起来还有点懵呢。”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陆明远的反应。
果然,听到“药典”、“虫子”、“补药”这几个关键词时,陆明远脸上的笑容有那么零点零一秒的僵硬,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眼神深处掠过的一丝阴霾却没逃过楚清歌的眼睛。
“哦?梦而已,师妹不必挂怀。”陆明远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修仙之人,首重心境澄明。这些无稽之谈的梦境,听过便罢,若是四处宣扬,恐惹是非,于师妹修行不利啊。” 他这话说得语重心长,仿佛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但其中的警告意味,楚清歌听得明明白白。
“陆执事说的是!”楚清歌立刻换上受教的表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这就回去静心打坐!多谢执事提点!” 说完,她转身就想溜。好汉不吃眼前亏,猛料得换个地方卖!
然而,陆明远似乎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她走。
“师妹且慢。”他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楚清歌的去路,脸上笑容依旧温和,“我看师妹似有心事,精神恍惚。正好,我前日得了一株百年份的‘宁神草’,最是安神定魄。师妹随我去药庐取一些吧?也算是我这做执事的,对师妹的一点照顾。” 他伸出手,看似要引路,但那姿态,却隐隐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去药庐?楚清歌心里警铃大作。这地方偏僻,谁知道这老狐狸想干嘛?送“宁神草”?怕不是想送她一份“永久安眠套餐”吧?
“哎呀!陆执事您太客气了!”楚清歌夸张地摆手,脚步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无功不受禄!我这人皮实,睡一觉就好了!真不用麻烦!”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寻找脱身路线。她注意到,通往药庐方向的那条偏僻小径旁,有几块嶙峋怪石的位置似乎有些微妙的灵力波动——一个极其隐蔽、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初级幻阵!这玩意儿,对她这个刚被丹尊残魂填鸭式教学过基础阵法的人来说,简直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一个大胆(作死)的计划瞬间在她脑子里成型。
“哎哟!”楚清歌突然脚下一软,身体“踉跄”着就往陆明远身上倒去,同时嘴里惊呼,“头好晕!陆执事您说得对,我可能真得去药庐歇歇……” 在身体即将接触陆明远的瞬间,她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抖,一枚小巧玲珑、闪烁着微光的留影录音玉简悄无声息地滑入她另一只手的袖袋里。手指微动,玉简被激活,开始无声地记录周围的一切。
陆明远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伸手虚扶住她:“师妹小心!这边走。” 他引着“虚弱”的楚清歌,看似关切地走向那条通往药庐的小径,方向正对着那几块怪石——那个隐藏的幻阵!
就在楚清歌的脚尖即将踏入幻阵范围的前一秒,她“虚弱”地靠向旁边一块稍微干净点的石头,仿佛支撑不住:“陆执事……我、我喘口气……” 借着身体的遮挡,她袖中的手指飞快地结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印诀——那是丹尊残魂前几天为了让她“熟悉灵力波动”而教的一个小把戏,能引动一丝微弱的地脉之气。
那丝微弱的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精准地撞在了幻阵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节点上!
嗡——!
原本沉寂的幻阵瞬间被激活!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眼前景物如同水波般一阵剧烈晃动、扭曲。前一秒还是通往药庐的幽静小径,下一秒就变成了万丈悬崖的边缘!凛冽的罡风呼啸着灌入耳朵,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几块碎石正簌簌滚落,瞬间被黑暗吞噬!
“啊——!” 楚清歌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充满惊恐的尖叫,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悬崖外“歪倒”,小脸煞白,眼神里全是“吓傻了”的茫然和无助。
“师妹!” 陆明远的声音带着“焦急”和“关切”响起!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旁边一棵大树的阴影里“唰”地窜了出来!身法飘逸,动作迅捷,带着一种“英雄救美”的凛然正气!来人全身包裹在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闪烁着“正义之光”的眼睛(楚清歌发誓她看到了陆明远努力挤出的焦急眼神),他朝着“摇摇欲坠”的楚清歌猛扑过来,口中还低沉地喝道:“师妹莫怕!师兄来救你!”
一切都按照剧本完美上演!
楚清歌心中冷笑,袖中的录音玉简忠实地工作着,准备记录下这“热心师兄”的“义举”和可能露出的马脚。她甚至已经在心里给明天的头条想好了标题:【惊!药园执事化身黑衣侠,幻阵深处勇救同门!是真情流露还是另有所图?】
然而,剧本在下一秒彻底崩坏!
就在那“黑衣侠”的手即将碰到楚清歌胳膊的瞬间——
“啾——!!!”
一道赤黑相间的闪电(或者说,一个愤怒的小炮弹),带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和没消化完的蛊虫气息,从楚清歌的衣襟里猛地冲了出来!目标极其明确——直奔“黑衣侠”脸上那块碍眼的黑布!
“让你吵本座睡觉!让你装神弄鬼!让你身上一股子食堂隔夜辣椒酱的味道!本座啄死你!”赤羽的小绿豆眼里燃烧着被打扰美梦的熊熊怒火(以及一点点的起床气),它那小小的、却异常坚硬的鸟喙,带着破空之声,精准无比地啄在了那块蒙面黑布的边缘!
“嘶啦——!”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布料撕裂声,在悬崖罡风的呼啸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黑色的蒙面巾,在赤羽这蓄谋已久(其实只是起床气爆发)的精准一啄之下,如同被撕开的破布口袋,轻飘飘地飞了出去,打着旋儿落向那“万丈深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悬崖边的罡风还在呼呼地吹。
楚清歌保持着“惊恐歪倒”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从“吓傻了”变成了“呆滞”。
“黑衣侠”陆明远,维持着“英雄救美”的前扑动作,僵在原地。他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容、被誉为“药园谦谦君子”的脸,此刻暴露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表情一片空白。只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一丝没来得及转换的“焦急”和“正气”,此刻正被巨大的茫然和猝不及防的惊恐迅速淹没。
赤羽一击得手,得意地扑棱着它那身颜色依旧一言难尽的羽毛,稳稳落在楚清歌肩头,歪着小脑袋,用极其天真无邪(实则充满鄙夷)的眼神打量着陆明远那张僵硬的脸,然后发出一声恍然大悟般的清脆鸣叫:
“啾?!陆执事?!” 它的小翅膀还夸张地指了指陆明远,又指了指那飘落深渊的黑布,绿豆眼里充满了“发现新大陆”的惊奇,“咦?您……您这是……改行兼职送外卖了?还是……深夜加急的那种?” 它的小眼神还特意瞟了瞟楚清歌,仿佛在说:看,我就说他身上有食堂的味儿吧!
噗嗤——!
楚清歌实在没忍住,笑喷了!什么惊恐,什么伪装,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看着陆明远那张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精彩纷呈堪比调色盘的脸,肚子都笑疼了!
陆明远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是气的,也是羞的。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这只是个误会”、“我正好路过”,但看着楚清歌笑得前仰后合和赤羽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尽的尴尬和社死。
“陆……陆执事……”楚清歌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一点(虽然失败了),“您这……cosplay……呃,我是说,您这‘侠客’扮相……挺、挺别致哈?就是……这外卖制服,是不是有点……过于低调了?”她指了指他身上的夜行衣,肩膀又开始可疑地抖动。
陆明远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精心策划的“英雄救美”变成大型社死现场,还被一只鸟嘲讽是送外卖的!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我……我……” 他“我”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精心维持的温文尔雅人设,在这一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平静,甚至带着点无聊的声音,如同冰泉般从旁边一棵古松的树冠上幽幽飘了下来,瞬间浇灭了现场所有(主要是楚清歌的)笑声:
“楚师妹。”
楚清歌和陆明远同时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只见沈墨不知何时斜倚在松枝上,一身玄衣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他手里还拎着一个滴着露水的、灵气氤氲的……洗脚盆?另一只手随意地抛玩着几颗散发着辛辣气息的红色灵果。他垂眸看着下方悬崖边这出精彩绝伦的闹剧,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角那颗泪痣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两人一鸟耳中:
“需要帮忙‘除虫’吗?” 他的目光在陆明远那张青红交加的脸上淡淡扫过,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比如,眼前这只……‘大’的?” 最后一个“大”字,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
陆明远的脸,瞬间由黑转白,血色尽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