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给玄天宗连绵的山峰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边。楚清歌的“豪华兽栏洞府”前,气氛却有些微妙。
沈墨收回投向陆明远消失方向的视线,那抹洞悉的冰冷仿佛只是夕阳在他深潭般眸子里投下的错觉。他转向楚清歌,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清冷表情,仿佛刚才剑穗那极其微弱、极其短暂的一下灼烫,只是楚清歌的错觉。
“沈师兄?”楚清歌眨眨眼,试图解读他脸上是不是多了点什么别的情绪——比如对陆执事背影的“特别关注”?
“嗯。”沈墨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落回自己腰间那枚不起眼的旧剑穗上,指尖几不可察地拂过。他语气平稳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搬来了。”
楚清歌:“……” 她当然知道他搬来了!昨天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削平半个山头,整个记名弟子区都知道了!她努力挤出一个营业性微笑:“师兄辛苦了,新洞府…还习惯吗?”
“尚可。”沈墨言简意赅。他环顾了一下楚清歌这“生机勃勃”的洞府——杂草让路,妖藤当帘,角落里那只秃毛带点诡异紫光的鸡(赤羽)正用一种“尔等凡人不配瞻仰本座”的眼神睥睨着他,另一只七彩尾羽的小肥鸟(小朱朱)则蹲在楚清歌肩头,好奇地歪头打量他,还有一只穿山甲(阿甲)从地洞里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嗅了嗅空气。
这地方,比他那个只有寒玉镇纸的“家徒四壁”洞府,热闹(或者说,吵闹)太多了。
“沈师兄光临寒舍,有何指教?”楚清歌打破沉默,直觉告诉她,这位首席师兄绝不是来串门的。
沈墨的目光扫过她洞府外略显……活泼的防魔阵红光(自从吸收了她的辣味灵力后,这阵法就有点“胃口大开”的趋势),最终落回她脸上,一本正经地开口:“例行巡查。确保…无异常灵力波动,尤其是…魔气。”他特意在“魔气”二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眼神若有似无地掠过楚清歌眉心的火焰胎记。
楚清歌嘴角抽了抽。得,还是来“监视”她的!她体内的丹尊残魂似乎感应到什么,在胎记里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又被楚清歌强行按捺下去。
“师兄放心,”楚清歌拍拍胸脯,一脸正气,“我楚清歌行得正坐得直,炼丹炼符,绝无魔气!顶多…有点火锅味儿?”她故意眨眨眼,试图活跃下这过于严肃的气氛。
沈墨似乎没get到她的幽默,只是微微颔首:“如此最好。”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楚清歌洞府旁边自己那座被削平了一角的山头,“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师兄慢走!”楚清歌巴不得他赶紧走。
然而,沈墨刚转过身,脚步却又顿住了。他微微侧头,用一种仿佛在讨论宗门要务的严肃口吻补充道:“另外,我每日戌时三刻,需于洞府前…静坐调息。若有灵力异动或…古怪气味溢出,不必惊慌,乃镇压心魔所需。”
楚清歌:“……” 静坐调息?镇压心魔?古怪气味?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沈墨那张清冷如玉的脸,配上…呃,泡脚的画面?这反差也太大了!她努力绷住表情,一本正经地点头:“明白!绝对理解!沈师兄辛苦了,安心…泡…咳,静坐!我们这边保证不围观!不打扰!不传播!”她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沈墨似乎没听出她话里的促狭,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御起他那柄古朴长剑,化作一道清冷的玄色流光,飞回了隔壁山头。
他一走,洞府前的空气仿佛都活了过来。
“噗——”赤羽第一个没忍住,用刚长出来没几根的秃翅膀捂着(它自以为的)嘴,发出类似漏气的嗤笑,“静坐调息?镇压心魔?本座看他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泡脚!还‘古怪气味’?哼,凡人就是矫情!”
阿甲从地洞里完全钻出来,瓮声瓮气地发表意见:“泡脚好!暖和!就是不知道沈师兄的洗脚水,能不能浇地?感觉灵力挺足的。”它惦记着楚清歌用沈墨泡脚水浇灌后长势喜人的几株灵草。
小朱朱在楚清歌肩上蹦跶,七彩尾羽闪着光:“咕咕!泡脚!香香!想吃!” 它显然把“古怪气味”自动理解成了某种食物的香气。
楚清歌扶额,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三个活宝:“行了行了,都消停点。沈师兄好歹是首席,要点面子。他泡脚…咳,静坐,咱们就当没看见,听见没?尤其是你,赤羽,不许去偷看!”
赤羽傲娇地一甩头(尽管没多少毛可甩):“谁稀罕看他!本座当年在涅盘池泡澡的时候,那才叫排场!他这顶多算…嗯,洗蹄子!”
楚清歌:“……” 神特么洗蹄子!
戌时三刻,隔壁山头果然准时飘来一丝若有似无的…药香?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艾草燃烧的气息。楚清歌正在洞府里研究新符箓,鼻尖微微耸动。
“开始了开始了!”小朱朱兴奋地飞到洞口张望。
赤羽原本正对着自己那块刚被楚清歌用灵液保养过、光泽幽深的黑羽顾影自怜,闻言绿豆小眼滴溜溜一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哼,镇压心魔?让本座来给你加点料,助你‘心火’更旺一点!”它扑棱着翅膀,悄无声息地飞到楚清歌堆放杂物(主要是各种炼丹废料和实验品)的角落,精准地叼起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那是楚清歌上次炼丹失败后,本着不浪费原则,把一堆火属性灵植边角料加上她秘制的“地狱朝天椒粉”搓成的——特制辣椒草药包!本来是打算用来做“驱虫符”或者“恶作剧痒痒粉”的原材料。
赤羽鬼鬼祟祟地飞到隔壁山头,沈墨正盘膝坐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旁边放着一个冒着袅袅热气的木盆。他双目微阖,神色沉静,周身环绕着淡淡的、带着一丝寒意的灵力波动,显然正在全力压制体内躁动的天煞魔气。
赤羽瞅准时机,一个俯冲,精准地将那个油纸包丢进了沈墨的泡脚盆里,然后闪电般撤回,躲在一块山石后面,只露出一双幸灾乐祸的小眼睛。
油纸包遇水即化,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霸道浓烈的辛辣气息瞬间在热水中爆炸开来!那味道,比最呛人的火锅底料还要猛烈十倍!原本清苦的药香瞬间被这股狂野的“地狱之火”气息彻底吞噬!
闭目中的沈墨,眉头猛地一蹙!
他感觉双脚浸入的不再是温和的药汤,而像是踏进了沸腾的岩浆!一股狂暴炽热、带着强烈刺激性的能量,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顺着脚底的穴位,蛮横地刺入经脉,一路横冲直撞!
这股力量极其刁钻霸道,不仅瞬间冲散了他辛苦凝聚的寒冰灵力,更是直接撩拨起他体内本就蠢蠢欲动的天煞魔气!心魔幻象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这股“物理攻击”般的灼热和刺痛感搅得七荤八素!
沈墨的身体瞬间绷紧,额角青筋微跳。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里难得地闪过一丝错愕和…茫然?他低头看向木盆——水面一片诡异的深红色,翻滚着细密的气泡,散发出足以熏晕一头妖兽的恐怖辣味!
饶是以沈墨的定力,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被辣味呛得咳嗽了一声)。这…这是什么东西?!
“噗哈哈哈!!”躲在石头后面的赤羽终于忍不住了,发出嘎嘎的怪笑,秃毛翅膀拍打着石头,“成了!成了!本座的‘涅盘真火’升级版体验装!凡人,好好享受吧!哈哈哈哈!”
这边的动静显然瞒不过近在咫尺的楚清歌。那股子霸道绝伦的辣味顺着风飘过来,她瞬间就认出来了!
“我的天!赤羽!!”楚清歌冲出洞府,一眼就看到了隔壁山头上那盆翻滚着“地狱红汤”的木盆,以及沈墨那张万年冰山上罕见的、带着一丝裂痕和难以置信表情的脸。她再一看躲在石头后面笑得打滚的赤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给我回来!你闯大祸了!!”
赤羽见势不妙,扑棱着翅膀就想溜:“本座这是帮他!心魔也是火,以毒攻毒!懂不懂啊凡人!”
可惜,它晚了一步。
沈墨不愧是玄天宗首席。最初的错愕和经脉里的“战火纷飞”只持续了短短几息。他强行压下体内被辣味和魔气双重夹击的混乱灵力,眼中寒光一闪,锁定了那只罪魁祸首的秃毛鸡!
没有多余的废话,沈墨并指如剑,一道带着凛冽寒意的剑气瞬间射出,目标直指赤羽!
“嘎?!”赤羽吓得魂飞魄散,身上那几根保养得油光水滑的黑羽瞬间炸开!它拼命扑腾,险之又险地躲过那道剑气,几根刚长出来的绒毛被剑气削断,飘飘悠悠落下。
“沈师兄手下留情!它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楚清歌赶紧大喊,同时心里疯狂吐槽:这熊孩子神兽!坑死她了!
沈墨没理会楚清歌的求情(或者说他此刻被脚底那火烧火燎的感觉和体内翻腾的气血弄得没空理会),他只想抓住那只该死的鸡!他猛地从青石上站起,心念一动,古朴长剑“嗡”的一声清鸣,自动飞到他脚下。
他要御剑!他要亲手抓住那只鸡!
然而,就在他灌注灵力,准备腾空而起的一刹那——
异变陡生!
他那双刚刚经历了“地狱红汤”洗礼、此刻经脉里还充斥着狂暴火辣灵力的脚底板,在接触到本命飞剑的瞬间,仿佛两个被点燃的火药桶!
“轰!!!”
不是爆炸声,但效果同样惊人!
只见两道粗壮无比、赤红夺目的火焰柱,如同两条狂暴的火龙,猛地从沈墨的脚底板喷薄而出!强大的反冲力带着他整个人,连同脚下的飞剑,如同被点燃的二踢脚,“咻”的一声,以一种完全失控、歪歪扭扭的姿态,猛地窜上了半空!
那画面,极其震撼!
清冷如谪仙的玄天宗首席弟子沈墨,此刻脚下喷着两道炽烈的火柱,像个人形火箭筒,在离地不足十丈的低空,疯狂地、毫无章法地盘旋、翻滚、画着圈圈!
火焰喷射发出“呼呼”的爆鸣,拉出长长的、明亮的尾焰,在渐暗的天幕下,划出一道道炫目而狂野的轨迹!远远看去,活脱脱就是一个超大号的、失控的“风火轮”!
“哇——!!!”
“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着…着火了?!不对!是沈师兄?!”
“我的天!沈师兄在…在干嘛?表演杂耍吗?!”
“风…风火轮?!沈师兄练成什么新神通了?!”
整个记名弟子区,乃至更远的内门区域,都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幕惊呆了!无数弟子从洞府里跑出来,仰着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中那个疯狂旋转、喷火的“人形风火轮”。
楚清歌彻底石化了,张着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完了!沈墨这辈子的高冷人设,今天算是彻底崩得稀碎了!赤羽!我要拔光你的毛!
罪魁祸首赤羽也看傻了,忘了逃跑,绿豆小眼瞪得溜圆:“……本座…本座只是想加把火…没…没让他上天啊……”
阿甲从地洞里钻出来,看着天上那炫目的“表演”,瓮声瓮气地赞叹:“沈师兄…飞得…真别致!”
小朱朱激动地在楚清歌头上蹦迪:“咕咕!火!大烟花!好看!”
而天空中,沈墨凭借金丹修士的强大控制力,在最初的失控后,终于勉强稳住了身形…或者说,稳住了喷火的节奏。他脚下的火龙不再胡乱喷射,而是以一种相对稳定(但依旧壮观)的态势持续输出,托举着他在低空悬停。只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此刻黑得堪比锅底,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神佛皆杀的恐怖煞气!
他缓缓低头,冰冷刺骨、蕴含着无尽怒火和杀气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精准地钉在了下方那个已经吓得缩起脖子、试图把自己藏进石头缝里的秃毛身影——赤羽!
赤羽被那眼神冻得一个激灵,感觉自己离被做成“叫花鸡”只有一步之遥了!它扯着嗓子,发出凄厉的、试图甩锅的尖叫:
“不关本座的事!是那包药!是那包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