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唇角弯起一个极其无辜、极其真诚的弧度,声音清亮,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了然,清晰地传遍了药圃的每一个角落:
“哎呀呀,林师姐?”她眨了眨眼,语气真挚得能掐出水来,“您看,我就说吧?这诅咒啊…心诚则灵!您这‘诚心’…啧啧,效果真是立竿见影,惊天动地啊!”
话音刚落——
“噗哈哈哈哈哈哈!”
“哎哟喂!心诚则灵!哈哈哈哈楚师妹总结得太精辟了!”
“林师姐这诅咒…怕不是把自己当祭品了吧?哈哈哈!”
憋了许久的哄笑声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几个年轻弟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飚了出来,指着趴在地上、被炸得魂飞天外的林青羽,又看看倚在门口、一脸“纯良无害”的楚清歌,只觉得这场景荒诞又解气到了极点。
林青羽趴在地上,那些刺耳的笑声像无数根针,狠狠扎进她的耳朵里,扎进她一片混乱的大脑里。楚清歌那句轻飘飘的“心诚则灵”,更是如同最恶毒的嘲讽,在她耳边无限放大、回响!
“楚!清!歌!”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刻骨的怨毒。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想扑过去撕烂那张可恶的脸!可身体却不听使唤,爆炸的冲击和巨大的羞辱感让她四肢发软,眼前阵阵发黑,胸口一股腥甜直往上涌。
她猛地抬手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似乎渗出了不祥的暗色。眼底那几缕不正常的猩红血丝,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几乎要吞噬整个眼白,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疯狂和混乱。
楚清歌倚着门框,将林青羽这副狼狈又透着几分邪性的模样尽收眼底。她脸上那点轻松的笑意淡了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丹瓶。林青羽的状态,明显不对劲。那眼底蔓延的红,绝非单纯的愤怒。
就在这时,一只小小的、火红色的身影扑棱着翅膀,精准地落在楚清歌肩头。是小朱朱。它歪着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睛紧紧盯着远处趴伏在地、浑身散发着混乱气息的林青羽,喉咙里发出一种极低、极警惕的“咕噜”声,细小的爪子不安地在楚清歌肩上抓挠了几下。
“感觉到了?”楚清歌用指尖轻轻蹭了蹭小朱朱的脑袋,声音低得只有她们俩能听见。
小朱朱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尾羽上那几根七彩的羽毛微微炸开,流光急促地闪烁了几下,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楚清歌的目光沉静下来。看来,那“好东西”的反噬,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猛烈。林青羽,已经快把自己点着了。
“咳咳…咳…”林青羽还在撕心裂肺地咳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她撑着地,艰难地抬起头,那双几乎被猩红血丝占满的眼睛,越过哄笑的人群,死死锁住楚清歌,里面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射出来。
“看…看什么看!”她嘶哑地咆哮,声音破碎得像破风箱,“都给我滚!滚啊!”
她猛地抓起手边一块崩裂出来的碎砖,用尽全身力气朝笑得最大声的几个弟子砸去!那动作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癫狂。
碎砖没砸中人,啪嗒一声落在灵田里,溅起几点泥浆。
笑声戛然而止。弟子们看着林青羽那双猩红得吓人的眼睛,看着她嘴角疑似血迹的暗色,看着她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子歇斯底里的戾气,心头都不由得掠过一丝寒意。这林师姐…怎么跟走火入魔似的?
“师姐,您消消气…”有胆小的弟子试图劝解。
“消气?”林青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串尖利刺耳的笑声,配上她此刻的尊容,格外瘆人,“我的丹炉!我的头发!我的脸面!全毁了!都是她!都是那个贱人害的!”她手指如戟,狠狠指向楚清歌,指尖都在颤抖,“你们还笑?你们跟她一伙的?!”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筛糠般抖着,眼底的红芒几乎要滴出血来,那股子偏执和疯狂的气息越来越浓,压得人喘不过气。周围的弟子面面相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气氛一时僵住,只剩下林青羽粗重愤怒的喘息。
就在这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时刻——
“笃、笃、笃。”
几声带着点泥土气息的闷响,突兀地从楚清歌脚边的地面传来。
只见那块灵土微微拱动了几下,一个覆盖着坚硬鳞片的土黄色小脑袋小心翼翼地顶开泥土钻了出来,正是阿甲。它嘴里还叼着个用新鲜大叶片仔细包裹的小包裹,叶片缝隙里正丝丝缕缕地逸散出霸道的、勾魂夺魄的烤虫香气!
阿甲绿豆大的小眼睛骨碌碌一转,精准地避开了远处那个散发着让它鳞片都要倒竖起来的危险气息的林青羽,献宝似的把叶片包裹往楚清歌脚边拱了拱,细声细气地邀功:“主人主人!刚出炉的!加了双倍魔鬼椒粉!香得很!趁热乎,压压惊!”
这香气霸道无比,瞬间冲淡了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和血腥气,也像一根无形的针,噗嗤一下,把现场那紧绷到极点的气氛戳了个小洞。
楚清歌低头看着脚边那包散发着“核武器”级别香气的烤虫,再看看阿甲那副“快夸我快夸我”的憨憨模样,又抬眼扫过远处僵持的场面——林青羽那副择人而噬的疯魔样子,和周围弟子噤若寒蝉的尴尬。
她忽然弯下腰,从叶片包里拈起一条烤得金黄酥脆、滋滋冒油、裹满了火红辣椒粉的肥硕灵虫。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她慢条斯理地将烤虫举到唇边,姿态优雅地轻轻吹了吹上面滚烫的热气。
然后,她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林青羽那双燃烧着怨毒和疯狂、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猩红眸子。
楚清歌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却带着某种洞悉意味的弧度。她没有说话,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姿态从容地、咔嚓一声,咬下了半截香辣酥脆的烤虫。
那清脆的咀嚼声,在寂静的药圃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