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刚把那张画满了奇奇怪怪标记的秘境地图折好塞进怀里,就听见院子里那熟悉的吵闹声又拔高了一个调门。
“啾!说了多少遍,天上看的才是最远的!你那个地洞洞眼里除了泥巴还能有啥?”这是小朱朱,扑棱着它那日渐丰满的尾羽,试图用音量压制对手。
“哼哧!阿甲挖得深!地下的宝贝才多!天上飞的懂什么!上次那个古董剑柄,要不是阿甲,现在还埋着呢!”穿山甲阿甲不甘示弱,把胸脯拍得砰砰响,鳞片在夕阳下闪着敦厚的光。
“呵。”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冷笑来自屋檐上那位。赤羽,即便还是那副半秃不秃的雏鸟模样,姿态却拿捏得如同巡视领地的帝王。它慢条斯理地用喙梳理了一下唯一还算整齐的几根黑羽,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井底之蛙,也敢妄议苍穹?”
“你说谁是燕雀!谁是蛙!”小朱朱气得跳脚,身上的绒毛都炸开了花。
阿甲也鼓起了腮帮子:“阿甲是穿山甲!不是蛙!”
楚清歌扶额,无奈地笑了笑。自从确定了要去碧落秘境,这三只活宝关于“天上地下谁更强”的辩论就没停过,活像三个抢玩具的小屁孩。
“行了行了,”她走过去打圆场,顺手把试图去啄赤羽尾巴的小朱朱捞进怀里,“天上地下,各有各的好。秘境里情况不明,正需要你们各自发挥长处呢。”
小朱朱在她怀里扭了扭,抢先宣布:“那我负责寻宝!我的鼻子最灵了!有什么好东西都逃不掉!”
阿甲立刻跟上:“阿甲挖洞!找宝贝!还能挖陷阱!保护清清!”它的小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快夸我”的期待。
屋檐上的赤羽终于纡尊降贵地瞥了下面一眼,语气带着天生的傲然:“凡俗之辈,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真正的险境,岂是埋头乱撞或靠个时灵时不灵的鼻子能应对的?”它顿了顿,成功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包括楚清歌的),才缓缓展开那双虽然羽毛参差不齐但已初具威势的翅膀,“制空权,才是掌控全局的关键。本座将于九天之上,俯瞰四野,任何风吹草动、险地埋伏,皆难逃法眼。”
“哇!”小朱朱发出惊叹,但马上反应过来,嘟囔道,“听起来是挺厉害……但那不就是飞高点看看嘛……”
“蠢货。”赤羽毫不客气,“高空侦察,意在洞察先机、预判危机。岂是尔等在地上东闻西挖可比?本座目光所及,百里之地如同掌上观纹。何处灵气异常,何处妖气弥漫,何处阵法暗藏,皆一目了然。”它微微昂起头,黑羽在晚风中轻颤,竟真有几分神兽风采,“此乃战略之眼,岂是儿戏?”
楚清歌听得心中一动。赤羽这话虽然傲娇,但确实在理。秘境探索,信息至关重要。若能提前知晓危险区域或是资源富集地,无疑能占尽先机,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赤羽说得对,”她点点头,看向空中的傲娇小鸡,“空中侦察确实非常关键,这个任务非你莫属。”
赤羽满意地轻哼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份认可。
小朱朱有点急了,在楚清歌怀里拱来拱去:“那我呢那我呢?我也能飞!我也可以侦察!”
赤羽投来一个“你太菜了”的眼神:“你?飞不了三丈高,辨不清五里外,遇到强气流还得哭唧唧找主人。乖乖在地上当你的寻宝雷达吧,空中领域,本座承包了。”
“你!”小朱朱气结,扭头看向楚清歌,黑豆眼里满是委屈。
楚清歌赶紧顺毛:“小朱朱当然也重要,你的寻宝天赋独一无二,地面和低空的精细搜索还得靠你。赤羽负责大范围、高空的宏观侦察,你们分工不同,都是团队不可或缺的眼睛。”
这话让小朱朱舒服了不少,它冲着赤羽做了个鬼脸:“听见没!我也很重要!”
赤羽都懒得搭理它,继续对楚清歌阐述它的宏伟计划:“届时,本座将巡弋于云端之上,以凤凰真眼洞悉虚妄。尔等只需根据本座指引前进,必可趋吉避凶,效率倍增。”它说着,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翱翔九天、指引江山的英姿。
阿甲仰着脑袋,好奇地问:“赤羽老大,那你……能背着清清飞吗?那样看得更清楚吧?”它觉得让主人坐在赤羽背上一起飞,肯定很威风。
谁知赤羽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虽然它尾巴现在也没几根毛),瞬间炸毛,声音都尖利了几分:“荒谬!本座乃上古神凤血脉,未来注定执掌寰宇的存在!岂是那凡俗驼畜,可任人骑乘?!”
它扑棱一下飞到更高的屋檐尖端,仿佛要跟“驼畜”这个词划清界限,斩钉截铁地宣布:
“本座不是公交鸡!”
“噗——”楚清歌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就连怀里的小朱朱和地上的阿甲也愣了片刻,然后一起爆发出嘎嘎和哼哧哼哧的笑声。
“公交鸡!哈哈哈!公交鸡!”小朱朱笑得在楚清歌怀里打滚。
阿甲也乐得在地上缩成一团:“公交鸡……拉客的……哈哈哈……”
赤羽站在高处,气得浑身羽毛都在抖,尤其是那些黑羽,仿佛更黑了。它恶狠狠地瞪着下面笑作一团的人和兽,咬牙切齿:“尔等……尔等愚昧之徒!竟敢如此亵渎神兽!本座的侦察计划,取消了!”
楚清歌见玩笑开过了,赶紧憋住笑,清了清嗓子:“咳咳,好了好了,别笑了。赤羽别生气,阿甲不是那个意思。”她瞪了还在偷笑的俩小家伙一眼,“赤羽的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当坐骑,是我们考虑不周。空中侦察计划非常棒,就按你说的办,你是指挥官,我们地面的行动都听你调度。”
这番话说得诚恳,还给赤羽戴了顶高帽。赤羽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傲娇地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们,只是尾巴尖几不可查地轻轻晃了晃。
楚清歌心里偷笑,这只凤凰崽,真是把“傲娇”二字刻进了骨子里。不过,有它这份自信和能力,秘境之旅确实多了几分保障。她已经开始期待,这只宣称“不是公交鸡”的小凤凰,能在碧落秘境的上空,为他们带来怎样开阔的视野了。
嗯,看来这次秘境之旅,天上地下的“眼睛”们都卯足了劲,是绝不会无聊了。只是不知道,碧落秘境那片看似平静的天空下,是否真的会如赤羽所预期的那般,一切尽在掌控呢?
夜幕缓缓降临,小院终于暂时恢复了宁静。小朱朱和阿甲吵累了,一个窝在楚清歌床头打盹,一个缩在墙角抱着它新挖到的“宝贝”——一块光滑的鹅卵石,睡得直流口水。
楚清歌坐在窗边,就着月光再次审视那张秘境地图,脑海里回想着白天赤羽那番“制空论”。虽然赤羽的话听起来傲气冲天,但细想之下,确实极具战略眼光。只是……
“公交鸡……”她低声念叨着这个词,又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这赤羽,都是从哪儿学来这些奇奇怪怪的词儿的?
就在这时,窗棂上传来轻微的“叩叩”声。楚清歌抬头,只见赤羽正站在窗外,歪着头看她,月光在它那身玄色羽毛上流淌,竟真有几分神秘感。
“还没睡?”楚清歌推开窗,有些意外。这家伙平时可是最早摆出“本座要安寝了,凡人退散”架势的。
赤羽轻盈地跳进窗内,落在桌角,姿态依旧优雅,但眼神里少了白天的咄咄逼人,多了些……扭捏?
“咳,”它清了清嗓子(如果鸟有嗓子的话),“本座此番前来,是为了进一步完善白日的战略部署。”
楚清歌挑眉,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那个……‘公交鸡’之言,休得再提!”赤羽先是凶巴巴地警告了一句,然后语气放缓,“不过,鉴于你等修为低微,目力有限,若遇紧急情况,或本座发现难以用言语精确描述之复杂地势时……”
它顿了顿,似乎在下很大决心:“……本座可允许你,通过契约链接,共享本座的部分视野。切记,此乃权宜之计,绝非骑乘!也……也不是公交!”
楚清歌微微一愣,共享视野?这能力可太实用了!远比赤羽在空中用嘴描述要直观得多!她没想到赤羽会主动提出这个。看来这只傲娇凤凰,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还是把团队安危放在首位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楚清歌由衷地说,“这样我们能更准确地理解你看到的情况。赤羽,谢谢你。”
被这么郑重地道谢,赤羽似乎有些不自在,别过头去,用翅膀尖轻轻扫了扫桌面:“哼,不过是为了提高行动效率,减少尔等拖后腿的可能罢了。莫要自作多情。”
楚清歌笑着点头:“明白明白,都是为了团队。”她想了想,又问,“那这个共享视野,距离有限制吗?会不会对你负担很大?”
“区区数里之内,无甚负担。”赤羽语气恢复了傲然,“再远些,便需消耗些许魂力。不过以本座之能,支撑尔等看完一小片区域,绰绰有余。”它瞥了楚清歌一眼,“你只需凝神静气,通过契约感应即可。别指望时刻连着,本座没空当你的实时监控。”
“足够了,关键时刻能用上就行。”楚清歌心满意足。这简直是开了个高空无人机视角,还是带神兽级图像识别的那种。
正事说完,气氛缓和下来。赤羽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而是低头用喙整理了一下胸前的羽毛,状似无意地问:“那个……碧落秘境,据说曾是上古战场?”
楚清歌心中一动,想起地图上一些模糊的标记和宗门记载的零星传说,点了点头:“嗯,典籍里提过几句,说是很多年前一场大战的遗迹,所以里面可能有很多不稳定的空间裂缝和残留的禁制,比较危险。”
赤羽沉默了片刻,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像是回忆,又像是……忌惮?
“战场遗迹……往往怨气深重,易生邪祟。”它的声音低沉了些许,“有些东西,并非飞得高就能避开。空中……有时反而更显眼。”
楚清歌收敛了笑容,察觉到赤羽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秘境的高空可能也有危险?”
赤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跳到了窗台上,望向远处漆黑的山峦剪影:“凤凰真眼,可洞虚妄,亦可能惊动某些……沉睡的存在。”它回头看了楚清歌一眼,“届时,侦察需格外谨慎。若本座令你等隐匿,切莫犹豫。”
这话让楚清歌的心稍稍提了起来。看来碧落秘境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复杂。连傲天傲地的赤羽都露出了这般谨慎的态度。
“我记住了。”楚清歌郑重应下,“我们会配合你的行动。”
赤羽轻轻“嗯”了一声,振翅飞起,融入夜色,只留下一句若有似无的叮嘱:“……早点休息。明日开始,有的忙了。”
楚清歌看着它消失的方向,摸了摸怀中的地图。赤羽的空中侦察计划无疑是一大助力,但它最后那几句话,也像是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原本因准备充分而略显平静的心湖,漾开了一圈圈疑虑的涟漪。
这只小凤凰,似乎对那片名为“碧落”的古战场,知道些什么不曾说出口的秘密。
她深吸一口微凉的夜气,将地图仔细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