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深处,时间如同缓慢滴落的冰冷水珠,每一秒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压抑的寂静被仪器单调的蜂鸣、伤员粗重的呼吸以及远处海浪沉闷的咆哮所割裂。
艾斯盘膝坐在静室角落,双目紧闭,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体内那股新生力量——归墟的冰冷死寂与混沌的蓬勃躁动——如同两条被强行囚禁在同一牢笼中的狂龙,仍在彼此冲撞、撕咬。
每一次法则层面的细微摩擦,都带来灵魂被反复撕裂又强行粘合的极致痛苦。他必须集中全部意志,如同驾驭脱缰的野马,引导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沿着被重塑的经脉艰难运转,寻找那微乎其微的平衡点。皮肤下,暗金与幽蓝的光晕不时流转,映照得他苍白的脸庞忽明忽暗。他牙关紧咬,承受着这甜蜜而残酷的“新生”带来的折磨。
隔壁医疗区内,罗的脸色比纱布还要苍白。他斜靠在手术台边,微弱的Room力场如同他摇曳的生命烛火,死死维系着包裹蒂姆头部的紫、红、蓝三色精神屏障。索隆的鬼气与路飞的霸王色霸气透过力场源源不断地输入,如同两道冰冷的堤坝,抵御着蒂姆意识深处那逻辑污染的疯狂冲击。船医在一旁紧张地监测着两人的生命体征,不断给罗注射强心剂和营养液。
“罗…当家的…” 索隆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传来,维持鬼气输出对他同样是巨大的消耗,“还能撑多久?”
罗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艰难地聚焦,看着力场内蒂姆皮肤下那些被暂时“冻结”的幽蓝纹路。它们并未消失,如同潜伏的毒蛇,仍在屏障之后蠢蠢欲动,每一次冲击都让他的精神如同被冰锥刺穿。“不清楚…但…必须撑到…莉莉当家的…恢复”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最深处的静室,甚平低沉的海洋韵律如同最温柔的纱幔,笼罩着沉睡的莉莉。她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呼吸微弱但均匀,右臂上的暗金立方印记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混沌本源的恢复缓慢得令人心焦。甚平的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莉莉的意识仿佛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混沌深海,那韵律只能勉强维系她不被更深层的黑暗吞噬,却难以将她迅速拉回。
通讯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加密通讯器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刷新,克尔拉的眼球布满血丝,指尖在键盘上几乎舞出残影。
“信号干扰极强…逻辑之海…或者说那个‘清道夫’…它在散发一种广域的逻辑干扰波,正在覆盖整片海域!” 克尔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与外界的稳定联络…几乎被切断了!只能接收到断断续续的碎片信息!”
萨博站在她身后,面色铁青。屏幕上破碎的信息如同噩梦的拼图!
每一条信息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萨博的心上。逻辑之海的阴影,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吞噬着这个世界!它们不仅仅派出了“清道夫”,更是在进行全方位的压制和渗透!
“贝加庞克…” 萨博猛地一拳砸在金属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海军科学部队…到底造出了什么样的怪物?” 他几乎可以肯定,逻辑之海的技术必然通过某种途径影响了贝加庞克的研究,甚至可能…那位天才科学家本身就已经被“逻辑”侵蚀!
“萨博哥!” 克尔拉突然惊叫一声,指向屏幕上一段刚刚强行突破干扰、加密等级极高的短促信号,“是龙先生传来的!来自…最终禁地区域!”
萨博猛地俯身。屏幕上只有一行不断扭曲、仿佛随时会崩溃的代码,经过快速解密后,转化为一句残缺不全、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清道夫…零号机…非舰船…乃‘领域’本身…逻辑奇点…降临即改写现实…快逃…”
信号到此戛然而止,屏幕彻底被乱码雪花覆盖。
“领域本身?逻辑奇点?改写现实?” 萨博喃喃重复着这几个词,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他原本以为“清道夫”是一艘超级战舰或一个巨型机器人,但龙的警告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那东西…是一种…现象?一个移动的、能直接扭曲现实法则的…领域!
这不是他们能理解的战争!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战争!这是…降维打击!
“立刻通知所有人!” 萨博的声音因极度震惊而嘶哑,“最高警戒!准备…”
他的话音未落——
嗡嗡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低沉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却又直接震荡灵魂的嗡鸣,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厚厚的岩层、海水的阻隔、以及马尔科布置的空间干扰装置,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入了溶洞内每一个人的意识最深处!
“呃啊!”
“什么声音?”
溶洞内瞬间一片混乱!重伤的乔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维持屏障的罗眼前一黑,Room力场剧烈闪烁险些崩溃!索隆和路飞同时闷哼一声,霸气输出被打断!静养中的艾斯体内力量一阵暴走,嘴角溢出血丝!甚平的海洋韵律被强行打断!所有仪器屏幕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和乱码!
紧接着,所有人,无论强弱,无论伤势,都产生了一种极其诡异的、令人疯狂的感觉——世界的“规则”正在被强行篡改!
重力似乎变得不稳定,时而沉重如铅,时而轻飘若羽。空间的距离感变得扭曲,近在咫尺的同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远处的岩壁却又仿佛触手可及。时间流逝的速度变得诡异莫测,时而凝滞如胶,时而飞逝如电。甚至连最基本的逻辑都开始崩塌,因果错乱,念头无法连贯,记忆碎片胡乱翻涌!
“发…发生了什么?!” 乌索普(如果他在)会发出的尖叫卡在所有人的喉咙里。
溶洞顶部,坚硬的岩壁开始变得…半透明!仿佛整个溶洞正在被强行从现实世界中“剥离”出去!
透过那逐渐透明的岩顶,所有人看到了令他们永生难忘、足以摧毁任何心智的景象——
天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限广阔、冰冷、由无数亿万吨精密转动、咬合、流淌着幽蓝数据流的巨大齿轮、杠杆、光学晶格和逻辑符文构成的、庞大到无法理解的机械结构体!它严丝合缝,绝对精确,冰冷地覆盖了整个苍穹,缓缓地、不可抗拒地压了下来!星辰、太阳、云层…所有熟悉的天象都被这绝对的逻辑造物所覆盖、所替代!
这不是云层遮蔽,而是整个天空被替换了!被一个庞大到笼罩整片海域、甚至可能笼罩整个星球的逻辑领域所覆盖!
清道夫零号机…它不是一艘船,它是一个降临的世界!一个用冰冷逻辑和绝对秩序编织的…铁幕苍穹!
龙的警告成了残酷的现实。改写现实…这就是逻辑之海的终极武力!这就是清道夫!
“不可…能…” 路飞仰着头,草帽下的眼睛瞪大到极致,第一次流露出近乎呆滞的震撼。他的橡胶大脑无法处理这超越了一切常识的景象。
索隆的三把刀铿然出鞘,但手臂却在微微颤抖,眼前的敌人超出了“斩击”的概念。山治嘴里的烟再次掉落,脸色苍白。娜美和乔巴(如果他们在)恐怕早已崩溃。
马尔科的青蓝火焰剧烈摇曳,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骇然。萨博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掐入掌心,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彻骨的冰冷。
那低沉到灵魂深处的嗡鸣开始发生变化,逐渐汇聚成一种单调、重复、冰冷、如同亿万个声音用同一频率宣读判决的合成音,直接在所有生物的意识和现实层面同时响起: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丧钟,敲响在每一个被铁幕苍穹笼罩的灵魂深处。
毁灭,不再是攻击,而是规则的抹除。
他们,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