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带着千钧之力！仿佛要将脚下冰冷的水泥地踏碎！那瞬间爆发出的、混合着血腥味和滔天怒火的恐怖气势，如同实质的海啸般轰然拍向马强！
马强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他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猛地攫住了心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路远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那滴血的拳头，那如同远古凶兽般扑来的狂暴气势，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他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下意识地、狼狈不堪地向后踉跄了一大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藏青色的呢子大衣下摆沾上了地上的灰尘，精心梳理的油头也散乱了几缕，整个人显得异常狼狈和惊恐。
“你……你想干什么？！” 马强声音发颤，色厉内荏地尖叫，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后退，试图拉开与这头暴怒雄狮的距离。
路远没有再逼近。他停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灼热的气息喷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白雾。他死死盯着马强，那眼神里的暴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却又在最深处，被一股冰寒刺骨的理智死死压住！他知道，这一拳打下去，只会正中李国华的下怀！只会让苏晓棠和那个无辜的孩子陷入更不堪的境地！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那只紧握的、滴血的拳头。五指张开，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伤口那火辣辣的痛楚。他不再看如同惊弓之鸟的马强，目光转向旁边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副局长老钱。
“钱副局长，” 路远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今晚，在教育局院内，你只看到了路远副县长突击检查寄宿制学校夜间安全管理工作。发现了消防隐患、巡查记录缺失、疏散通道堵塞等问题。责令教育局立刻整改，明天下午三点，领导班子到我办公室说明情况。除此之外，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明白吗？”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老钱惊恐的眼底。
老钱浑身一个激灵，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衣。他看看浑身煞气未消、指间滴血的路远，又看看旁边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马强，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明…明白！路县长！我…我只看到您检查安全工作！只看到您…您严格要求我们整改！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路远不再言语，冰冷的目光最后扫过马强那张惊魂未定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鄙夷。他不再停留，转身，拉开车门，动作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压抑到极致的冰冷，弯腰坐进了后座。
“开车。” 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让驾驶座上的小陈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他不敢多问，立刻发动车子。
黑色的公务车如同沉默的幽灵，缓缓驶离了这片刚刚经历过风暴旋涡的院子。惨白的车灯扫过马强依旧僵硬惊恐的脸，扫过老钱如释重负又心有余悸的表情，最终融入县城边缘浓重的黑暗之中。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路远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小陈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一眼后座。
路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头死死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额角那道暗红的痂在窗外掠过的昏黄路灯光下，如同一条狰狞的伤疤。他那只受伤的右手无力地搭在腿上，指关节破裂的伤口依旧在缓慢地渗出鲜血，将深色的裤料染湿了一小片暗红。他没有处理伤口，仿佛那点疼痛早已被心中翻江倒海的剧痛所淹没。
他的脑海里，如同最混乱的战场：
苏晓棠崩溃逃离时那绝望的眼神和凄厉的婴儿哭声，如同魔音灌耳，反复撕扯着他的神经！
马强那张写满恶毒和幸灾乐祸的脸，以及那赤裸裸的构陷，点燃着永不熄灭的怒火！
林静被困在省城深宅，承受着家族高压，却依然让小吴传递“不会放弃”的决绝信息，这份沉重的情意让他心疼欲裂！
林国栋那只隐藏在幕后的、冰冷而强大的手，正在编织一张足以将他彻底绞杀的巨网！
还有那个抱着的四岁男孩！那个如同血色谜团般的存在！那个可能将他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最致命的引信！
所有的线索、威胁、情感和责任，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噬咬着他，将他拖向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需要冷静！需要破局！需要保护苏晓棠和孩子！需要反击李国华和马强的构陷！更需要打破林国栋的封锁，联系上林静！
路远猛地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腾的暴怒和痛苦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强行压下。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苍白而坚毅的下颌线。他找到一个极少使用、加密等级极高的号码，编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钢铁：
“老鹰，目标：清溪镇教师苏晓棠。查：近三年所有动向，重点：生育记录，孩子父亲。最高保密。急。”
信息发出，屏幕上显示“已加密发送”。这是他在清溪镇最黑暗时期埋下的、仅存的几条绝对可靠的暗线之一。代价巨大，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疲惫地闭上眼，将头重重靠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窗外，清溪县城边缘的荒野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飞速掠过，如同他此刻深不见底的前路。指间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天边，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正艰难地刺破浓墨般的夜幕。
黎明将至，但风暴，远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