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教育局,副科长办公室。
沈绣心坐在办公桌后,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没合过眼,眼睛肿得像桃子,精心修饰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份憔悴和惊惶。
路远昨晚那些冰冷彻骨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管好你的嘴……忘掉所有不该你知道的事情……”
“安分守己……”
“没有第二条路……”
“后果自负……立锥之地……”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扎得她心口鲜血淋漓。
她原本以为,自己握有秘密,鼓起勇气甚至不惜放下尊严去逼迫,总能换来他的一丝怜惜,一丝妥协,哪怕只是一点点不一样的对待。
可结果呢?
是更彻底的厌恶、威胁和抛弃。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残忍?
金茹可以,柳晴也可以,甚至那个招商局的朱红都可以得到他或多或少的维护,为什么只有我不行?
就因为我比她更早喜欢他?
就因为我的喜欢太过直白,不够矜持?
巨大的委屈、不甘和怨恨,像毒草一样在她心里疯狂滋生,吞噬着那点残存的爱意和恐惧。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她吓了一跳,猛地回神,慌乱地应了一声,
“请进。”
进来的是办公室的一名小科员,送来一份需要她签字的普通文件。
小科员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和失魂落魄的样子,愣了一下,没敢多问,放下文件就赶紧出去了。
那眼神里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像针一样刺了沈绣心一下。
她感觉所有人都在背后议论她,嘲笑她。
而这一切,都是路远造成的!
是他把她逼到了这个境地!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表哥”。
沈绣心看着那个名字,心跳骤然加速。
昨天路远冰冷的审问再次浮现脑海。
“表哥……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又是什么目的?”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喂,哥?”
“绣心啊,”
钱晓豪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带着点家常的随意,
“没事吧?听你声音好像有点没精神?”
“没……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
沈绣心含糊道。
“哦,工作别太累。对了,”
钱晓豪话锋一转,仿佛不经意地问道,
“审计组突然来了,阵势不小啊,重点查铲苗补偿的事?你们教育局没被波及吧?”
沈绣心心猛地一沉。
表哥果然在打听审计组的事。
“我们局……应该没什么直接关系吧。”
她小心翼翼地回答。
“嗯,那就好。不过这次审计来得突然,听说周厅长很严厉,路书记他们压力肯定不小。”
钱晓豪叹了口气,
“这时候啊,就怕底下人乱说话,或者有些工作没做到位,被人抓住把柄。尤其是……咳,一些敏感的事情。”
敏感的事情……沈绣心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表哥是在暗示什么吗?
“绣心啊,”
钱晓豪的声音压低了一些,显得更为推心置腹,
“你平时在县里,接触领导多,听说……最近路书记和金部长那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工作上有什么不顺?这关键时刻,班子团结可最重要了。”
来了!
他终于问出口了!
和昨天路远质问她的几乎如出一辙!
沈绣心的心脏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下去。
她紧紧攥着手机,指甲掐进了掌心。
路远的警告言犹在耳。
可是,路远的冷酷和羞辱也同样刻骨铭心。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绝望的心里滋生,
如果……如果表哥真的能……
如果他不是试探,而是想做点什么呢?
路远如此无情,凭什么我要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凭什么我要替他保守秘密?
但这些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巨大的恐惧立刻攫住了她。
路远说的“后果自负”绝不是空话。
她赌不起。
“哥,”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飘,
“你……你听谁胡说的呀?路书记和金部长能有什么误会?工作上都挺好的……我没听说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随即传来钱晓豪呵呵的笑声,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我就随口一问,怕下面人以讹传讹,影响不好。既然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好好工作,注意身体。”
电话挂断了。
沈绣心拿着手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回答是对是错,是否引起了表哥的怀疑。
她只觉得,自己像被困在了一张巨大的、不断收紧的网里,前后左右都是冰冷的注视和危险的试探,而她孤立无援,随时可能被撕碎。
绝望之下,她下意识地又翻出了手机里那条来自陌生号码、昨晚深夜收到的神秘信息,
“想知道谁真正在乎你吗?想知道路远和金茹更深的秘密吗?中午12点,城南旧茶厂仓库。”
这条信息她昨晚收到时以为是恶作剧或是陷阱,惊惶之下没有理会。
但现在,在这种极度的孤立无援和怨恨的驱使下,那颗名为“好奇”和“报复”的毒种,开始悄然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