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纳海姆的繁荣与秩序,在“纳西索斯”的治理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尼奥尔德的倚重与族人的拥戴,已然将他推向了权力的核心。
然而,哈迪斯与莫提斯的目标从来不是偏安一隅,成为华纳神族的无冕之王。
他们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九界至高无上的神王之位,以及那支撑整个世界的、蕴含无限知识与力量的本源——世界树(Yggdrasil)。
奥丁仍在追寻密米尔之泉的道路上苦苦挣扎,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奥丁的道路,是征服与献祭。他杀死原初巨人尤弥尔,以其尸骸创造世界,其统治从根源上便沾染了‘弑亲’与‘暴力’的原罪。”
莫提斯的意识冷静地分析着,智慧的光芒在“纳西索斯”眼底流转。
“因此,他需要承受九天九夜的濒死痛苦,以巨大的牺牲去‘换取’世界树的认可,驯服其狂暴的力量,建立脆弱的连接。”
“而我们,”“纳西索斯”开口,带着绝对的理性。
“本质是‘植物’,是生机,是循环。我们并非此界的‘弑亲者’,没有那份原罪。我们与世界树的联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共生’与‘亲和’的基础上。”
是的,不同于奥丁需要“驯服”世界树这头狂暴的巨兽,对于“纳西索斯”而言,世界树更像是一株庞大无匹的母株。
嫁接——植物学中一种无性繁殖的方法,将一株植物的枝或芽,接到另一株植物的茎或根上,使接在一起的两个部分长成一个完整的植株。
接上去的枝或芽被称为接穗,被接的植物体被称为砧木。
此刻,支撑九界的伟大世界树,便是那株古老而强大的“砧木”。
而承载着哈迪斯与莫提斯本质的“纳西索斯”,便是那精心培育的“接穗”。
他们不需要奥丁那样痛苦而危险的“献祭”仪式。
他们需要进行的,是一场更为精妙、更为深入,也更为…隐蔽的“寄生性嫁接”。
“纳西索斯”离开了华纳海姆喧嚣的领地,再次回到了那片他最初“苏醒”的、与世隔绝的静谧湖泊。
这里能量纯净,与世界树一条重要根系的联系也最为直接。
他步入湖心,如同回归本源。
墨绿色的发丝如同活物般延伸,探入湖水,与湖底的世界树根须轻轻接触。
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光芒。
“开始吧。” 哈迪斯与莫提斯的意志融为一体,驱动着这具化身,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尝试。
湖心之中,“纳西索斯”的身躯仿佛化为了半透明的琉璃,内部脉络清晰可见,它充满着纯粹的生命能量。
祂的根系——那些墨绿色的发丝,已不再是简单的接触,而是如同最纤细坚韧的菌丝网络,温柔而坚定地探入世界树根须的表皮,更深层地渗透进去。
这不是掠夺,不是征服,而是一种展示,一种交流,一种邀请。
哈迪斯与莫提斯通过“纳西索斯”这个媒介,将来自“纳西索斯”本身的【生机】与【亲和】毫无保留的呈现给世界树:
这是植物向着阳光、根系拥抱大地的本能,是生命寻求共存与繁荣的原始冲动。
这是一种“亲和力”,从根本上消弭了与世界树的隔阂与排斥。
他们向世界树展示的,并非一个需要被“认可”的外来君主,而是一个能完美融入,弥补其不足的“共生器官”。
世界树,这株支撑九界的伟大存在,其意识浩瀚而朦胧,更多是遵循着本能的生长与维持。
它感受到了这股截然不同的接触——没有奥丁那种带着血腥与征服欲望的尖锐刺痛,只有一种温和、滋补、如同春雨滋润干涸大地般的舒适与充实。
它的脉络开始回应这种“交流”。
磅礴而原始的生命能量,带着亘古的记忆与法则信息,顺着“纳西索斯”的根系反向流淌而来。
这并非力量的赐予,而是本源的分享,是一种接纳过程。
第一日, “纳西索斯”的形态愈发模糊,与湖泊、与世界树根须几乎融为一体。
第三日,华纳海姆的植物无风自动,散发出喜悦的波动,动物们环绕着湖泊歌唱。
第五日,光芒自湖心透出,穿透尼福尔海姆的浓雾,约顿海姆的巨人感到大地传来安稳的脉动。
第七日,当最后一丝隔阂被消弭,当“纳西索斯”的本质与世界树的脉络完成最终的“嫁接”与同步——
一种无声的轰鸣,并非响彻云霄,而是直接在所有具备灵识的生命灵魂深处炸响!
无论是阿斯加德的金宫,华纳海姆的森林,约顿海姆的荒原,米德加德(中庭)的人类,乃至冥界的亡魂,所有九界的生灵,都在那一刻心有所感。
仿佛某种支撑世界的根本规则发生了改变,一个全新的、温和而浩瀚的意志,触及了世界的核心。
他们不约而同地仰望(或感知)天空,或是俯身触碰大地,一个清晰无比的意念浮现在所有生灵的心头:
神王,诞生了。
并非通过暴力与征服,而是通过融合与共生。
新的神王,其存在本身,已与世界化为一体。
就在“纳西索斯”与世界树进行深度交流的同一时间段,在世界树的另一处神秘根须所在。
奥丁,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站在了密米尔之泉(mimisbrunnr)旁。
泉水清澈,却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宇宙所有的秘密。
守护泉水的智慧巨人密米尔(mimir),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这位阿萨神族的领袖。
“给我喝一口你的泉水吧,弥米尔舅舅……”奥丁恳求道,“我只要喝一口。”
弥米尔摇了摇头。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能喝这泉水。他什么也没说:寡言少语的人鲜少犯错。
“我是你的外甥,”奥丁不放弃,“我的母亲贝斯塔拉可是你的姐妹。”
“那也不行。”弥米尔回答。
“就一口。如果我能喝一口你的泉水,弥米尔,我将变得睿智。开个价吧。”
“智慧的代价,你当知晓,奥丁。” 密米尔的声音古老而沙哑。
他只说了一句话:“给我一把刀。”
奥丁丝毫没有犹豫挖出了自己的右眼。
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但他稳稳地将那颗仍带着体温的眼球,投入了泉水之中。
它反过来透过水流望着他。
奥丁用加拉尔号角舀满了弥米尔的泉水,他将那号角靠近嘴边。
水很凉。他喝干了它。
智慧流入他的身体里。
他看得更加远、更加清楚了,哪怕现在他只有一只眼睛。
他看到了!看到了世界的起源,看到了命运的丝线,看到了……那注定毁灭一切的终局——“诸神黄昏”(Ragnar?k)!
火焰巨人苏尔特尔(Surtr)的烈焰吞噬阿斯加德,巨狼芬里尔(Fenrir)挣脱枷锁,毒龙尼德霍格(Nieh?ggr)啃断根源……众神陨落,世界沉沦……
绝望与不甘如同冰水浇头。
但紧接着,他也看到了一线生机,那成为真正神王,或许能扭转命运的方法——与世界树建立最深的连接,获得其本源的认可与力量!
也就在这一瞬间,透过那汹涌的智慧洪流,他清晰地“看”到了——在世界树的另一条重要根须处,那个来自华纳海姆的“纳西索斯”,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与世界树进行着融合!
“不——!!!”
奥丁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焦急、愤怒、以及一种被捷足先登的巨大恐惧淹没了他!
他牺牲了一只眼睛换来的智慧,难道就是为了目睹别人登上他梦寐以求的王座?!
没有时间犹豫了!必须在对方完全成功之前,强行建立连接!
他当机立断,甚至来不及向密米尔多做解释,抓起他的枪,拖着因献祭眼睛而虚弱疲惫的身躯,发疯般冲向附近那粗壮的世界树主干。
寻找到一处合适的枝桠,奥丁怒吼着,将长枪狠狠刺穿自己的肋骨,将自己倒吊在了世界树上!
这是最原始、最残酷的献祭!
以自身的痛苦、濒死的体验,向世界树展示他的决心与力量,试图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强行“撬开”世界树的门户,建立连接,驯服其力量!
剧痛席卷全身,血液顺着枪身流淌,滴落在世界树的树皮上。
意识在痛苦与虚无的边缘徘徊,奥丁凭借着他刚获得的智慧与钢铁般的意志,死死坚守,试图与世界树那狂暴而原始的意识进行沟通,进行“驯服”。
一日,两日……
当第七日来临,九界众生感应到新神王诞生的那一刻,倒吊在树上的奥丁,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温和却无可抗拒的、覆盖了整个世界的意志波动!
那不是他的!那是“纳西索斯”的!
绝望如同最深的寒冰,冻结了他的心脏。
但他没有放弃,也不能放弃!献祭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否则前功尽弃!
他还需要两天!还需要在这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中,再支撑两天两夜!
而此时,“纳西索斯”——或者说,新生的、与世界树共生的神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平静地穿透层层空间,落在了那依旧倒吊在树上、进行着最后挣扎的奥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