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沿着世界树之根那冰冷粗糙的表面向上攀爬的漫长过程中,除了永恒的浓雾与死寂,哈迪斯与莫提斯融合的意志,还捕捉到了一种持续不断的声响。
那声音来自下方,深埋在尼福尔海姆的冻土与冰层之下,透过世界树伟岸的根须隐隐传来——那并非咆哮或嘶吼,而是一种阴森的啃噬声。
伴随着这声音的,是一种近乎实质的绝望气息。
“尼德霍格(Nieh?ggr)……” 莫提斯的意识泛起冰冷的涟漪,瞬间从解析的世界信息中调取了这个名字。
“盘踞在‘尸骸之岸’(Nástr?nd)之下,啃噬世界树根部的毒龙。”
哈迪斯的意志沉默地“注视”着下方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随着那持续不断的啃噬,毒龙的气息似乎在极其缓慢地、但确实无疑地……增长。
“它在变大。” 哈迪斯陈述着事实。
这是一个令北欧神不快的发现。
尼德霍格的存在,就像这个世界的一个化脓的伤口,不断侵蚀着支撑九界的巨树。
这是一种纯粹的、恶性的消耗与破坏。
他们将这个现象记录在案,作为对此界的一个重要观察。
但此刻,他们的首要目标并非这条毒龙。
攀爬,无止境的攀爬。
时间在浓雾与寒冰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日夜,或许是几个纪元,周遭的环境终于开始发生变化。
刺骨的严寒逐渐减弱,灰白色的浓雾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粗粝、浩瀚的景象。
他们攀出了尼福尔海姆的主要范围,抵达了一个新的国度——约顿海姆(J?tunheimr),巨人之国。
眼前不再是单调的冰原与雾霭,而是雄伟、荒凉、充满原始力量感的景象。
巨大的山脉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岩石嶙峋,植被稀疏却异常坚韧。
天空变得高远,呈现出一种冰冷的蔚蓝色。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岩石和风雪的气息。
世界树的根系在这里依然清晰可见,如同巨大的网络贯穿于山脉与峡谷之间,有些部分甚至与山岩融为一体,成为了地貌的一部分。
哈迪斯与莫提斯操控着伪装的霜巨人化身,从根系上跃下,踏上了约顿海姆坚硬冰冷的土地。
化身巨大的脚掌落在覆着薄雪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们需要在这里寻找线索,确定通往乌尔德之泉的具体路径。
诺伦三女神并非居于喧嚣之地,她们所在地,必然与世界树的另一条重要根须相连,那条根须延伸向神秘的“乌尔德之泉”(well of Urd),那里也是诸神每日集会裁决之地。
化身开始在约顿海姆的荒野中跋涉。
他们刻意避开可能存在的巨人聚落,凭借着对能量流动和世界树脉络的感知,朝着有生命的方向前行。
约顿海姆的广阔超乎想象,这里居住着形形色色的巨人——山巨人、霜巨人、树巨人……他们大多体型庞大,力量惊人,但智慧程度不一。
有些如同移动的山峦,浑浑噩噩;有些则散发着古老而狡黠的气息。
在一次穿越一条被冰川覆盖的峡谷时,他们遭遇了第一个“居民”。
那是一个真正的霜巨人,体型比他们的化身还要高大一圈,皮肤是深沉的蓝色,覆盖着白色的冰晶,胡须如同冻结的瀑布。
他正扛着一头巨大生物的尸体,显然是刚狩猎归来。
霜巨人看到了他们伪装的化身,巨大的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停下脚步,用低沉如同滚雷般的声音吼道:
“喂!陌生的面孔!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看你这一身寒气,是从那个雪山里爬出来的的?怎么跑到我的地盘上乱晃?”
哈迪斯与莫提斯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冲突。
然而,莫提斯的意识迅速分析着局势:硬拼并非上策,引起骚动更会打草惊蛇。
于是,操控着化身,用模仿出的、带着寒气的粗哑嗓音回应道:
“迷途者。失去了方向。” 化身的眼神保持着霜巨人常见的浑浊与冷漠,避免流露出过多的智慧光芒。
那霜巨人狐疑地打量着他们,鼻子耸动,似乎在嗅闻气息。
“迷路?哼,但能到这儿来,也算你有点力气。” 他顿了顿,似乎失去了深究的兴趣。
“沿着这条峡谷往东走,能看到‘赫瓦格密尔之泉’(hvergelmir)涌出形成的一条大河。顺着河往下游走,能离开这片荒凉地带。别往西,西边是‘智慧之泉’的方向,奥丁那只老乌鸦的耳目最近在那附近活动频繁,烦得很。”
说完,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扛着猎物,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赫瓦格密尔之泉……” 莫提斯的意识迅速检索信息。
“所有冥河的源头,同样位于尼福尔海姆,但有一条重要支流贯穿约顿海姆。而‘智慧之泉’……正是密米尔之泉!奥丁的目标。”
这个偶然的遭遇,为他们提供了宝贵的情报。
奥丁的注意力在密米尔之泉,这为他们前往乌尔德之泉创造了机会。
他们按照霜巨人指示的方向前行,果然不久后便听到隆隆水声,一条汹涌澎湃、散发着森森寒气的黑色大河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源自赫瓦格密尔泉的冥河之一。
他们没有顺流而下,而是逆流而上,沿着河岸向着约顿海姆的更深处,也是世界树根系更为密集的方向前进。
根据他们的推算,乌尔德之泉应该位于更高处,靠近阿斯加德(Asgard)的方向,但又独立于神域之外。
沿途,他们见到了更多约顿海姆的奇景:高达云端的瀑布,由冰川雕琢而成的奇异宫殿废墟,以及在旷野中游荡的、形态各异的巨大生物。
他们也远远避开了几处明显有强大气息盘踞的巨人聚落。
终于,在经过一片被灰白色枯木森林覆盖的高地后,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
那是一种古老、静谧、仿佛蕴含着无穷尽可能与既定轨迹的力量。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某种类似檀香的古老芳香。
他们穿过枯木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宁静的湖泊出现在面前,湖水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倒映着星空的墨蓝色。
而在湖泊的中央,有一股巨大的泉眼正在汩汩涌出清澈的泉水,水声潺潺,带着奇异的韵律。
泉眼上方,庞大的世界树根须如同华盖般伸展开来,根须上流淌着熠熠生辉的露珠,那是来自“时间之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