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夏夏进了院门才看到赵有光蹲在木桌旁边。
手里点着一根旱烟。
四周的木柴胡乱堆着,各种锄头用具也堆在一起。
就算没有农活,大家手里都闲着,但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有心思去收拾这些东西。
“堂哥,”赵安率先开口道:“吃饭了吗?”
赵有光转过身来看到来人,他点了点头后问道:“弟妹醒了?”
徐夏夏答道:“嗯,我来看看伯父伯母。”
赵有光整个人都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的赵有光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冷静的模样,很好的扮演着家中长子的身份。
但眼下他也只是个憔悴的青年。
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的赵有才也不遑多让,兄弟二人都是一副胡子拉碴的模样。
看样子赵有梅的死,对所有人的打击都是巨大的。
虽然赵有梅嘴巴恶毒了点,但徐夏夏见识到王氏的泼辣之后,她才知道这个妹妹为何嘴巴那么厉害。
若是不厉害的话,怕是早就被王氏吃的渣都不剩了。
可惜他们所有人都醒悟的太晚。
徐夏夏跟兄弟二人打了声招呼就进屋了。
屋里的窗帘都是拉上的,只靠着门口的一点光来照亮。
赵伯父和赵伯母二人都病了一场,此时正睡在床上。
此时赵伯母看到徐夏夏进来,她挣扎着起来道:“夏夏你醒了。”
徐夏夏连忙过去将人扶住,话还没说出口语气先哽咽了起来:“伯母,您和伯父要好好养身体。”
赵伯母话还未说出口,抓着徐夏夏的手就抖了起来。
二人抱着哭作了一团。
旁边的赵伯父眼里也流下两行浊泪。
他人已近五十,中年丧子的悲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已和六七十的人差不多苍老了。
此时听到哭声的王柔柔从另外一个屋过来了。
她手里牵着赵小江,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是赵有梅的儿子小河。
已经改做赵姓,记到了赵有光的名下,成了王柔柔的第二个儿子赵小河。
此时孩子只有一岁,还不太认得人。
赵有光把孩子放到自己膝下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养,长大后才不会受别人的非议。
徐夏夏擦了擦眼泪,从王柔柔手中接过孩子。
赵小河的眉眼和王富贵一点都不相似,倒是和赵有光有点像。
怪不得说外甥像舅呢。
只不过这样孩子长大后也不会去想自己的出身。
他不会记得他有一个畜生一样的父亲。
这就够了!
孩子不哭也不闹,徐夏夏说道:“真乖。”
王柔柔却担忧道:“小河是个聪明的孩子,这几天却一句话都不说,不哭也不闹,怎么逗都没其他反应,我看着都揪心。”
徐夏夏说道:“我让沈家村的大夫过来瞧一瞧。”
王柔柔叹气道:“这几日大夫给公公婆婆瞧的时候就顺带看过了,说是被吓到了。”
徐夏夏蓦然想起那天的场景,她都被吓了一跳,更别说一岁的孩子了。
他直面的是亲生父亲的刀捅向他亲娘的那一刻,血溅了他一脸。
徐夏夏叹了口气道:“改天让几个孩子一起玩会,玩的多了说不定就不害怕了。”
赵小河眼睛睁的大大的看向徐夏夏的方向。
“乖乖......”徐夏夏哄道:“让你小江哥哥带你去我家玩怎么样?”
赵小河一动不动,也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依旧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徐夏夏。
旁边的赵伯母哭声就没停过。
徐夏夏和王柔柔一个劲的安慰着。
虽然面上看起来悲伤有所缓和。
但心底的痛又有谁知晓呢?
那些过往拌过的嘴,吵过的架,以及家人一起吃过的每一顿饭。
都会化身钝刀,一下一下往身体里钻。
直到钝刀化为细刺,密密麻麻的嵌入心脏才停下。
于是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引发心脏深处的痛。
此生,永不停歇。
......
他们二人回去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徐夏夏躺在床上问道:“小河一直是这样吗?”
“嗯,”赵安将洗干净的儿子放到中间:“那天受的惊吓有点大了,大夫说大概率治不好。”
徐夏夏坐起身,给儿子边盖被子边问道:“治不好?”
赵安点了点头:“但这话没跟伯父伯母说,堂哥和堂弟倒是知道。”
“改天我让小煜帮忙看看。”
徐夏夏接着问儿子:“小煜,你这两天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医治的方法。”
赵煜云点点头:“我明天和沈时玉先去看看再说。”
“没大没小。”徐夏夏点了下儿子的额头:“还不叫舅舅?”
“嘿嘿嘿......”
赵煜云才不会告诉他娘亲,沈时玉都称呼他为大哥的事呢!
第二日,沈时玉就牵着他三岁大哥的手去了赵伯母家。
“叔叔,婶婶。”
赵煜云一进门就喊道:“我们来找小江上学。”
王柔柔连忙将两个孩子收拾好,一起带着送去了杨夫子教书的地方。
到了老宅门口时,赵煜云奶声奶气道:“婶婶,我能牵牵弟弟的手吗?”
王柔柔笑道:“可以,牵完你们快进去吧。别让夫子等急了。”
赵煜云拉着赵小河的手摸来摸去:“弟弟,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上学。”
赵小河缓慢的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旁边的王柔柔看到孩子竟然会摇头点头了,激动的她差点当场喊出来。
等三个孩子进了老宅后,她急匆匆的抱着小河回去。
“爹,娘,小河刚刚点头又摇头了!”
“嫂子,什么叫点头又摇头?”
王柔柔顾不上跟赵有才说话,她一把将坐在院子里的赵有光也拉了进来:“一起听。”
一家人这才又坐在一起聊起了天。
“刚刚小煜问小河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上学,小河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说话,但这已经是很大的一个进步了。
所以屋里的几人脸上难得带上了几分笑意。
若是女儿离去,孙子也痴傻了,那才是上天不公!
但好在老天有眼,没有让他们什么都失去。
赵伯父家自此才慢慢恢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