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当先踏入青铜门时,靴底碾过门坎上的铜锈,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火把光晕扫过石廊,两侧墙面的扭曲人面浮雕在火光里忽明忽暗,眼窝处的阴影像被风吹动的墨团。
他故意用脚尖踢了踢最近的浮雕鼻梁——雕工糙得能硌脚,倒比李虎家那半塌的地窖强点。
刚跨出第三步,地面突然轻颤,像有人在地下敲了面蒙着布的鼓。
喀啦——
所有浮雕的嘴部同时裂开,参差不齐的石齿间漏出风,混着沙哑的机械音:楚皇归来......血洗山河......
小翠的绣鞋在青石板上蹭出半道白印,下意识后退半步,发梢扫过丁四的护腕。
丁四的手刚摸到刀柄,又想起自己现在是笑拳门弟子,该用苏九教的笑里藏刀架势,便把刀把攥得指节发白,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苏九却歪头盯着蠕动的浮雕嘴,突然咧嘴:这声儿比东市卖糖葫芦的老张破锣嗓子还难听。他伸手捅了捅小翠的胳膊,你说像不像那年咱们蹲墙根儿看的傀儡戏?
老周拿竹棍戳着木头人,念的词儿跟这差不多。
话音未落,淡金色光幕在他眼前展开。
系统提示音带着点机械的欢快:叮——检测到特殊事件【鬼面低语】,请选择:一、大笑三声镇邪祟(奖励:幽冥感知·初级);二、跪地求饶保平安(惩罚:连唱七日莲花落,含《十八摸》选段)。
苏九眼皮跳了跳——莲花落他会唱,可《十八摸》?
上个月帮厨阿香被账房先生调戏,他编了段《账房摸鱼歌》,结果被老夫人罚扫三天茅房。
这系统是成心要他社死?
笑就笑,谁怕谁!他吸足一口气,仰头大笑,声浪撞在石壁上反弹回来,震得火把都晃了晃。
浮雕的嘴部突然僵住,像被点了穴的傀儡。
一道清凉感从眉心渗入,地底三丈内的震动清晰得像有人在他耳朵里敲小鼓——左前方五步有块松动的青石板,右后方七步的墙缝里藏着只冬眠的蛐蛐。
幽冥感知?他摸着下巴嘀咕,这系统倒会挑时候,早给我这玩意儿,上个月追苏三小姐的跑丢的鹦鹉也不用摔进菜窖了。
苏门主。鬼面卫长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铁,前面有杀气。
众人这才发现石廊尽头是片黑黢黢的水池,水面浮着层油花,仅一条腐朽的木桥横跨。
苏九闭眼催动幽冥感知,地底震动里混着股腥甜的气味——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剧毒蟾蜍分泌物,来源:桥墩石缝。
他弯腰捡起块石子,瞄准桥中央扔过去。的一声,绿雾炸起半人高,腐蚀得桥面木板滋滋冒青烟。
丁四倒抽口冷气:断魂涎!
我师父说过,这玩意儿沾到皮肤,三天就能烂到骨头里。
走桥?
那是傻子。苏九从怀里摸出油布条,用火折子点燃,看我给你们表演个笑拳飞仙他拽住高处垂落的藤蔓,借力荡过水池,落地时故意踉跄两步,冲对岸的小翠挑眉:小徒弟,该你了。
小翠咬着嘴唇拽藤蔓,发簪上的珠花叮当作响。
她荡到一半时藤蔓突然松动,吓得她尖叫一声,鬼面卫长却在对岸伸手接住,像拎小鸡似的把她提过去。
卫长指尖还沾着藤蔓的汁液,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眼,又迅速垂眸——没人注意到他睫毛颤了颤。
水池后的密室比想象中开阔。
中央矗立着具黑石棺,棺盖上楚皇遗诏,万世永镇八个字被磨得发亮,像是被无数双手摸过。
四名鬼面卫持刃守在棺前,面巾下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针。
苏九刚要往前凑,系统光幕突然泛起金光,提示音都拔高了半调:黄金选项触发!
选项一:我是来讨水喝的(混入敌营成功率30%,失败惩罚:灌十斤污水);选项二:硬闯夺诏(必遭围攻,丁四有50%概率倒戈)。
他眼角抽了抽——丁四倒戈?
这小子昨天还对着笑拳门的破旗子发呆,该不会真记挂着活阎王的旧恩?
再看选项一的惩罚......污水?
上个月帮老夫人洗马桶,他闻过那味儿。
为了不唱莲花落,拼了!苏九踉跄着扑到角落的污水坑边,捧起黑水咕嘟咕嘟灌了三口,抹嘴时故意让水顺着下巴流到前襟,大喊:各位爷,给口干净水啊!
我都三天没正经吃饭了,就靠这脏水填肚子......
鬼面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轻的突然干呕起来——苏九灌得太急,污水里漂着半片烂菜叶,正挂在他嘴角。
鬼面卫长眯眼打量他,目光扫过他肩头的笑拳门布标,又落在他沾着泥的鞋尖上,突然抬手:放行。
苏九装模作样踉跄着走近石棺,眼角余光瞥见棺缝里闪过半道微光——是块玉佩!
纹样竟和苏府老地图背面的暗纹一模一样!
他心跳漏了一拍,当年老管家临死前塞给他的地图,背面的纹路他看了十年,化成灰都认得。
哎呦!他假装被石棺底座绊倒,手按在棺缝上。
指尖刚碰到玉佩,石棺内突然传出咚、咚的机械心跳声。
棺盖缓缓移开道缝,月光从头顶透气孔漏进来,照在棺内——没有腐烂的尸体,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卷青铜简缓缓展开,刻着五个字:传人,你来了。
苏九的手在发抖。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石棺里的机械心跳叠在一起,像两面鼓在敲。
系统提示音突然变得模糊,他只看见光幕上血脉共鸣四个大字在闪烁。
青铜简上的字泛着幽光,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线,从简上窜进他指尖,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苏门主?小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九猛地收回手,转身时脸上又挂起玩世不恭的笑:这破棺材还会自己开,比李虎家那只会拆门的大黑狗还能折腾。他踢了踢石棺底座,青铜简的光却透过棺缝,在他脚边投下小小的影子,像团烧不尽的火。
鬼面卫长的目光扫过他发红的指尖,又落在石棺上。
丁四摸着护腕上的粗布,那里压着他师父活阎王的临终血书——寻楚诏,复大楚。
而小翠正盯着苏九脚边的光,她想起三天前苏九在破庙说的话:等我成了江湖通吃手,要给你们盖三层高的院子,每个房间都挂笑拳门的旗子。
石棺里的机械心跳还在响,一下,两下,和苏九的脉搏同频。
青铜简上的字在他脑海里盘旋,像有人在耳边低语,声音很轻,却震得他耳膜发疼。
传人......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