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热水！”
老天爷下的这么大的雨，再加上天气越来越冷，老梅急得上蹿下跳，热水一盆一盆的往里头端。
女官们端进去的清水，不多时就变成了血水被端出来。
好消息是皇后娘娘昏迷了没一会就醒了，但坏消息是皇后娘娘只昏迷了一会。
按中医的说法，如果马皇后能一直昏迷，昏迷的时间长一些那还好一些，那就还能多活一些时间。
按现代科学来说，那就是人体昏迷是陷入了自我保护，但只昏迷了一小会就醒，那就说明自我保护已经不顶用了。
屋内朱元璋的咆哮似乎是想要掀翻穹顶，郭岳离的老远都听得真切，他一个人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
“把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谁叫你解衣的！拖下去！”
“能不能治，你们这帮子庸医到底有没有办法！”
朱元璋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此时任何在他面前的人他都看不顺眼，屋里的女官感觉做什么都是错的。
一些平日里一直在做的事在朱元璋眼中那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就一顿饭的功夫，已经被拖出去七八个女官了。
朱元璋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了，哪怕是马皇后的身边人都被他叫人给拖了出去，也难怪马皇后会把身边人遣散一些。
这个时候的马皇后还是有意识的，可她躺在床上几乎说不了话，说出来的声音不趴在嘴巴压根就听不到在说什么，她只能看着朱元璋发疯默默的流泪。
如朱元璋这般人物，手下不知多少条命的雄主，在心中最爱将要离世时都方寸大乱，也难怪这么多帝王想要求长生。
“表兄，我去看看母妃，母后病情严重，想来母妃心里也不好受。”
鲁王尴尬的在郭岳身边站了良久，他刚开始还没看出郭岳的疏远，但随着二人的交谈，郭岳越来越敷衍，他也回过味来了。
“鲁王殿下请便。”
“雄英，要不要和叔叔一块走。”
朱雄英还是没有回话，从方才出了房间，这孩子好像失了魂一般一直默不作声，别人把他带到哪里他就站在哪里，一个字都不说。
“鲁王殿下尽管去忙，长孙殿下这里有卑职看着。”
“那就有劳表兄了。”
朱檀神色略微尴尬的看了看朱雄英，随后便背着手离开了。
“表叔为什么疏远十叔？十叔不是郭姨奶的儿子吗？是十叔做了什么事吗！”
朱雄英终于肯说话了，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在打探二人之间的关系。
“只是一些猜测罢了，是真是假犹未可知。”
“表叔，你觉得这世上真有神仙住的地方吗？真有极乐世界吗？”
“殿下方才想了这么久就是在想这个问题？”
“我在想皇奶奶如果真的要离开了，究竟会去到哪里。”
“这个卑职不知，但卑职觉得，就算没有佛家和道家说的极乐世界，人死后也一定会去到另一个世界。”
郭岳微微失神，神鬼之说郭岳是不信的，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远不是科学能解释的，恐怕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真的吗？”
朱雄英闻言眼睛一亮，那双眼睛终于有了些许神采。
“晋朝五柳先生有一传世名作，叫桃花源记，里面的内容讲述的是一个打鱼的渔夫误入桃花源的故事。”
“卑职觉得，那桃花源记虽然描述的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但何尝不是另一片天地，也许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就有一个死去之人生活的桃花源存在。”
“可先生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孔子的话自然是对的，但这句话你可以认为是孔子在教导我们，要以人为本，莫要谈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重人事才是君子应该做的事。”
“可这句话的意思夫子不是这么解释的。”
“只要是劝人向善的道理，你管他是怎么解释的呢，怀有向善之心，保持仁慈就是对的。”
“那我回去后就问一问夫子。”
“长孙殿下的夫子是谁？”
“开蒙的时候是宋夫子，后来是魏夫子和詹夫子教授。”
学生不能直呼老师姓名，所以郭岳只能自己想这些人的名字。
宋夫子应该是宋濂，宋濂几年前辞官回乡后，去年他的孙子牵扯到了胡惟庸案，宋濂一家都被朱元璋流放了，宋濂也病死在了流放的路上，这件事闹得很大，太子为此还和朱元璋杠了一段时间。
魏夫子应该就是魏观了，魏观郭岳只见过一次，是在东宫见到的，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郭岳还不清楚，但能作为皇子皇孙们的夫子，想来品行和学识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最后的詹夫子，郭岳则完全没有印象，整个大明郭岳记住的只有一个詹徽，听说这个人很有本事，当了好多年的户部尚书。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呐，微臣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郭岳还在想着事，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求饶声。
郭岳抬头一看，就看到朱元璋右手提着一个年轻的御医正从屋内往外拖拽，其表情凶狠，显然是起了杀心，周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陛下饶命呐，臣真的尽力在救治了！”
“咱不管这些，咱只知道咱的妹子在吐血，话都说不出来！都是因为吃了你们这帮庸医开的药！”
“臣开的药真的没有问题，都是止咳的药材，方子很常见，求陛下饶命！”
“人呢！都死哪里去了！难不成让咱亲自拿刀砍了这庸医吗！”
朱元璋没有理会御医的求饶声，冲着外头大叫了一声，立马就有两人从外头小跑着进来把人给接了过去。
“推出去砍了！”
朱元璋大手一挥，甚至都没给罪名就回身进了房间，而等进了马皇后寝宫的时候，他发现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一言不发。
“都跪着做什么，还不快想个法子出来怎么把皇后的病治好！”
众人不敢应声，只是跪在地上头颅紧贴地面。
“都聋了吗？咱说的话难不成都没听见！是不是让咱下个圣旨给你们！”
“父皇！”朱标看不下去了，他跪在地上悲戚的喊了一声。“父皇！你就让母后安息吧！母后她崩了！”
朱元璋听罢，再也无法掩盖心中的悲伤，嚎啕大哭起来。
老梅跪在马皇后床头，朝着崩溃大哭的朱元璋，用清晰沉痛但克制的语气高声大喊道。
“ 奏报陛下，坤宁宫大行皇后，已于申时三刻，山陵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