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什么母慈子孝，这般猴急的模样，哪里有半分母子间的温情脉脉？
皇后心头的火气“噌”地窜了上来，猛地回头，眼风像淬了冰，狠狠刮向身后的贴身嬷嬷。
若不是这老货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什么母慈子孝。
自己何至于站在这雨地里，听他这般颐指气使？
贴身嬷嬷被那眼风刮得脖子一缩，赶紧垂下头，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尬笑。
暗地里却用帕子轻轻碰了碰皇后的袖口，眼神示意——且听听二皇子要说什么。
听什么听？
皇后暗自咬牙。
无非又是些跑腿的差事。
定是要她顶着这黏腻的冷雨，踩着湿漉漉的宫道去慈宁宫，给薛明珠那丫头片子赔笑脸。
这可真是豁得出去。
豁得出去自己的老命。
别人对亲娘是敬着孝着。
偏她这亲儿子，把生养他的亲娘当街边拉车的驴使唤，还是那种不用上油不用喂料的。
是真当使唤丫头，一点不见外。
越想越气，皇后娘娘手下便不自觉地用了力。
旁边搀着她的宫女猛地一颤，细白的胳膊被捏得骨头都似要碎了，疼得眉尖蹙成个小疙瘩，却只敢咬着唇不敢作声。
“你说吧。”
“我的儿！”
皇后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柔得像浸了蜜，手底下却又狠狠掐了宫女胳膊一把。
似乎听到了闷哼声。
她这才觉得心头那股邪火散了些，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眼角的余光瞥见阶下负手而立的太监身影。
她忽然又想起一事——这儿子今儿个进来，好像还没给她行礼呢。
这么一想，心里头那杆秤又歪了。
论起规矩，她是真比不过慈宁宫那位老太婆。
甭管谁去了，哪怕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也得规规矩矩行完大礼，老太婆才肯慢悠悠抬眼皮。
皇后望着儿子挺直的脊梁，只觉得嗓子眼发堵，像是吞了口没嚼烂的黄连。
又是这样，又吃了暗亏。
罢了罢了，谁让此刻正是要摆出母慈子孝的模样呢？
这点子规矩上的亏，暂且记着。
等过了这阵子，总有她讨回来的时候。
到时候再重新立规矩吧！
她轻轻吁了口气，将那点委屈压进心底最深的地方，继续扬起温婉的笑来。
果不其然，二皇子一开口，就是薛明珠。
但是出乎皇后娘娘的意料的是，并不是让自己去给薛明珠送什么信物，反而是去质问。
质问她，她的父亲薛大人怎么不给儿子做主？
什么？
我的儿子受了委屈，天大的委屈。
让柔嘉那个小贱人给打了。
哎哟哟，这还了得。
这不是打的我的儿，这是打的我的脸呀。
意识到这一点的皇后娘娘，立刻爆了。
方才被儿子忽视礼数的郁气，被太后比下去的憋屈。
此刻全化作护犊子的怒火，烧得她心口发烫。
“该死的柔嘉！那小贱人在哪儿？！”
皇后猛地松开手，凤钗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摇晃，
“来人！薛大人不给我儿做主，本宫来做这个主！”
她转身对着空荡的殿门厉声呵斥，声音尖利得像要刺破雨幕：
“快让人快马加鞭追上去！抓住那个小贱人，替本宫狠狠扇她两个耳光！不，要扇到她满地找牙！”
殿内静得只剩下她的怒喝，以及窗外似有似无，缠缠绵绵的雨声。
贴身的嬷嬷垂着眼，嘴角几不可查地撇了撇，脚下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二皇子更是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亲娘。
果然还是这副模样。
做事从来不过脑子，全凭那点妇人之怒横冲直撞。
他要是能当场动手，还用得着巴巴地跑回来搬救兵？
柔嘉那身份——和亲公主，金册玉印俱在，便是父皇也得掂量三分。
方才在明德门，薛大人那般老奸巨猾，不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时候喊打喊杀，黄花菜都凉透了！
二皇子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烦躁。
罢了，跟她说再多也是白费唇舌。
还是直接告诉她怎么做吧，自由发挥确实难为她。
自己的母亲最重要的优势，就是她这个皇后的身份，可以在后宫自由行走。
传个话儿，递个东西方便。
他重新睁开眼时，眼底的火气已淡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沉沉的阴翳。
“母后，柔嘉的事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
他放缓了语气，刻意加重了每个字，
“她已经走了，此刻怕是已在去西夏的路上，追不上了。”
皇后的怒气正盛，被这话噎得一怔，正要发作，却见二皇子往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彻骨的寒意：
“现在咱们该说的，是要问问薛家大小姐——萧祁佑他，什么时候才能死？”
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皇后心头一跳，看着儿子眼中那抹毫不掩饰的狠戾。
方才的怒气竟不知不觉散了，只剩下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这才是真恨！
不过萧祁佑还能出来蹦跶，这一点确实让皇后娘娘心里一揪。
但是这孩子还是沉不住气。
也不了解女人心。
萧祁佑他再怎么着，也曾经跟薛明珠定过亲，甚至差点大婚了。
这两个人说不上什么深仇大恨，要不是有沈若曦这么一闹，人家早就睡一个被窝里去了。
自己的儿子倒好，让自己这么冒冒失失，去问萧祁佑什么时候死？
谁知道那薛明珠会怎么想呢？
没准儿啊，薛明珠还会对萧祁佑有怜悯之心。
别到时候，非但没能达成目的，反而惹得薛明珠心生反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女人心海底针。
这个事儿自己的傻儿子可有点想当然了。
以为薛明珠已经板上钉钉，看上你了吗？
他可不知道，他送的镯子人家早给他退回来了。
但是自己也不能说。
只好采取贴身嬷嬷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