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越想越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心里反复犯嘀咕：
太子萧祁佑这么快就不行了，这说法也太邪门了。
这人命向来硬得很。
这宫里多少人死他都不死。
从小小年纪一点点挺过来，怎么偏偏这时候，就突然“懂事”了，知道自己碍事，主动“让位”了？
说他是为了沈若曦？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嗤笑，眼底满是不屑——
自己怎么样自己不见得知道，但是男人什么样自己可知道的太清楚了。
哪一个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爱过了就扔。
爱一个忘一个，五六七八几十个个。
时间久了，连名字都想不起来。
萧祁佑也是男人。
要是有那份痴情的心，还娶什么薛明珠啊？
爱美人不爱江山，不更痴情吗？
那他这“不行了”，就只剩两种可能：
要么是莫名其妙的，天助我也的不行吗，
要么……是皇帝陛下暗地里动了手段。
否则，太子府急召太医，怎么会跑到慈宁宫来请？
太医院就在东六宫旁边，好好的没倒闭，宫里的太医难道是死绝了？
再者，太后娘娘虽是后宫之主，却从来不懂医术，难不成还能替太子诊脉开方？
皇后猛地攥紧了手，
这说明什么？
说明萧祁佑是真的不行了！
一定是不行了！
也必须得不行了！
轮也该轮到自己行一回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来人！给我扇这小子两个耳光！问问他，萧祁佑到底怎么不行了？！”
“还有！太子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来报？是想瞒着哀家，还是瞒着宫里的主子们？”
她声音陡然拔高，凤冠上的珠翠随着动作簌簌作响，目光扫过周围围观的皇子公主，语气又添了几分悲戚：
“哀家作为他的嫡母，太子出了事，岂能坐视不理？必须立刻派人去看看！”
“这孩子也是可怜，生母早逝，打小就是哀家一手拉扯大的，如今落得这般境地……”
话到此处，她刻意顿了顿，眼角似有泪光闪动，惹得旁边几位年纪小的公主悄悄红了眼。
随即，她话锋一转，指着那小太监厉声道：
“可你看看！这时候派一个说话都不利索的人来报信，能成什么事？太子的命难道就这么不值钱？”
周围的皇子公主们都屏息站着，谁也不敢吭声。
这可是皇后娘娘正立威风的时候——既显了对太子的“疼惜”，又摆足了嫡母的架子，连带着敲打了太子府办事不利。
不等小太监辩解，皇后身边的掌事太监已经上前，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那小太监本就跑得脱力，此刻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瞬间溢出血丝，却不敢躲，只能扑通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磕头：
“求太后娘娘开恩！求皇后娘娘开恩！小……殿下烧得人事不省，现在急需太医！”
他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临行前太子爷嘱咐了，
“小殿下的事，不必多解释，如今太医院最好的几位太医，都在慈宁宫伴驾，务必请他们过去。”
于是乎，小太监磕得额头渗出血珠，染红了身前的青砖，嘴里仍不停哀求：
“求娘娘发发慈悲……小殿下真的快撑不住了……”
终于，慈宁宫的殿门被推开，太后身边的女官走出来传旨：
“太后娘娘有旨，派太医院院判及三位供奉太医，即刻随这小太监去太子府诊治。”
小太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谢了恩，跟着太医们匆匆离去。
人群散去些许，皇后悄悄转头，与不远处的萧祁睿对视一眼。
母子俩眼神交汇的瞬间，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相同的疑惑与盘算——
怎么办？
是就这么等着，等萧祁佑撑不住咽气，坐收渔翁之利？
还是赌一把？
……
“哎呀！终于让小爷找到好地儿了。”
“哪里都没有这儿安全。”
“这儿不但安全，消息还灵通。”
十八公子萧祁乐，趁乱早就钻进了一个狗洞。
从狗洞里来到了一处所在。
这儿挨着慈宁宫的偏廊，来来往往的人多，却又因荒僻，没人会刻意留意，简直是偷听八卦、躲避是非的绝佳去处。
这是曾经萧琳儿受罚的地儿。
如今她去了天上，这儿自然是没人搭理。
嘿嘿！小爷可得睡个好觉吧！
想到这儿十八皇子萧祁乐，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自己一缩，觉得跟萧琳儿的大小差不多，就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
京郊的官道被大雨浇得稀烂，黑褐色的泥浆裹着碎石子。
车轮碾过便陷出半尺深的辙印，每往前挪一步，都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
乌泱泱的和亲队伍拉得老长。
最前头是西夏使臣的高头大马，马靴溅满泥点，鎏金的马具在阴沉沉的天光下泛着冷光。
“找到了吗？！”
使臣勒着高头大马的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里的马鞭“啪”地抽在马镫上，溅起一点泥星子。
他斜睨着底下弓着腰的手下，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怎么就不见了？这可是大白天，不是他娘的月黑风高夜！”
“不过是撒泡尿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他越说越气，马鞭指着空荡荡的队伍末尾，声音陡然拔高，
“这说辞，你自己说出去，有人信吗？！”
和亲队伍的旌旗歪歪斜斜地插着。
方才还整整齐齐的队伍，此刻少了个人，像被撕开了道口子。
自己的人本就不多，少一个是一个。
使臣记得清楚，半个时辰前那小子还在队伍里抱怨脚疼，说要去旁边的树底下方便。
他当时没当回事，谁知等了又等，连个人影都没盼回来。
邪了门了。
他暗自咬牙——
要是晚上丢了人，倒还能理解。
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夜里行动必是三人一组，连喝水都得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