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青鲤便沉默不语,只是闷头饮酒,眉宇间满是愁绪。
妖怪修成精怪,与人类修士突破境界,本就不一样。
人族乃是天地间最具灵性的种族,最适宜修行。
所以,哪怕是一些修炼数百年的妖魔、厉鬼、僵尸,往往也敌不过一个修道数十年的道士。
正因如此,凡是有一定修为的妖类,都渴望化作人形,如此修行之路才能更为顺畅。
虽无法与真正的人族相比,但比起本体修炼时的速度,还是要快上许多。
但这过程也并非毫无代价。
一旦化形为人,寿命便会立刻削减一半。
比如,人类修士炼气化神可享六千年阳寿,而化形成功的妖怪,却只能拥有三千年寿命。
而这青鲤出身于千年前,那时灵气尚盛,否则它也不会走上修行之路。
一千多年过去,再加上早年与修士斗法,消耗了不少寿元。
如今所剩阳寿,已不足两百年!
对修行者而言,两百年转瞬即逝,这正是它焦急的缘由。
“罢了。”
原本神色低落的青鲤忽然一笑,神情竟透出几分豁达:“生死有命,既然已活过一千多年,也该知足了。”
“更何况,青城数十万百姓年年供奉我,香火不绝,也算不枉此生。
是我太过执着了!”
“多谢先生指点,我敬你一杯。”青鲤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荃眼中闪过一丝温和之色。
眼前这鲤鱼精心怀善念,护佑百姓,性格也颇为投缘,让他不禁生出几分欣赏。
“阳间的正神你是当不成了。”苏荃看着他,缓缓说道,“但地府的阴神一职,你可有兴趣?”
“地府阴神?”
青鲤低声重复了一遍,忽然身子一震,目光炯炯地望向苏荃。
他强压心中的激动,声音微颤:“先生……有办法?”
手中酒杯已被他不自觉捏碎,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渴望。
苏荃手掌一翻,一张信笺与一枝朱砂笔已落入掌心。
他挥笔疾书,不一会儿,信纸上便布满密密麻麻的符文。
写罢,他将信笺递到青鲤面前:“等你阳寿尽时,若有阴差来拘魂,便拿着这封信,去地府渡魂殿,报上我的名号。”
青鲤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接过信纸,叠得整整齐齐,郑重地收进怀中。
他自然相信这封信的效力。
因为在苏荃写字之时,他亲眼看到对方手背上浮现出一道印记——
那是地府渡魂殿的印记!
世间修行者最常打交道的两个阴司机构,便是渡魂司与勾魂司,青鲤自然认得这印记。
他虽不知这印记的具体品级,但已足够重要。
虽辛苦修炼千年,最终却只能在地府为官,多少有些遗憾。
但眼下情形,也容不得他挑拣。
只要能保全神识不灭,死后不入轮回,已是天大的恩赐!
“多谢先生厚爱!”
青鲤就这样朝苏荃跪拜下去,额头紧贴船板,双手也平铺在地,行了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大礼。
船舱里,两个女孩都不由自主地投来好奇的目光,就连那撑船的老艄公,也忍不住不时偷瞄这边。
“起来吧。”
苏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若是凭你的德行与修为,被授予官职本就是理所当然。
只是命运弄人,生错了年头。
我不过是略施援手,推你一把罢了。”
青鲤也没多做推辞,应声坐回了原位。
但这一次,他却从怀中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玉匣。
匣身上布满了古老的符文,那些文字并非装饰,而是具有镇压与封印之效。
在月光的映照下,玉匣呈现出微微的透明感,内部似有一缕缕蓝色的气流缓缓流转,隐隐透出一股湿润的气息,仿佛将整条河流的水汽都封存在了其中。
就连船边的水面,也泛起了淡淡雾气。
撑船的老汉皱眉嘟囔了一句:“怪了,怎么突然起了雾?”
“这是……”
苏荃目光凝在玉匣上。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枚仙脉种子竟隐隐躁动,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股强烈的吞噬冲动从体内升起——似乎这玉匣中的东西,对仙脉至关重要。
“这是水脉。”青鲤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望着手中的玉匣,神色中带着几分不舍:“我当初来到这条河中,不只是为了积德,也存了些私心。”
“因为在河底,我无意间发现了一道水脉。”
“虽然整条河流都在保护它,但如今灵气稀薄,凡是有灵之物都会逐渐消散。
所以这条原本应有数十米宽的水脉,在我找到时,只剩下一指粗细。”
之所以能判断出它原本的规模,是因为青鲤在河底曾发现一条足有数十米宽的冰寒通道,而那水脉就藏在通道最深处。
他将玉匣轻轻放在苏荃面前:“先生大恩难报,唯有此物相赠,聊表寸心。”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荃接过玉匣,收进自己的储物空间,眼中闪过一抹喜意。
果然,还是得多在人间走动,机缘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
他正缺五行之气滋养仙脉,如今竟直接得了一道水脉!
至于那阴司的官职……倒不算什么要紧事。
不说他在阴司已有根基,光是青鲤这些年积下的功德,想在渡魂殿谋个位置也是绰绰有余。
当然,这世上对异族终究有偏见。
若不是有苏荃这封举荐信,青鲤死后哪怕魂归地府,也不能为官,只能被抹去记忆,投胎转世到一户富贵人家。
不过两人在这边对月畅谈,船舱中的两个姑娘却神情古怪。
两人说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她们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哎哟,姐。”丫鬟绿珠捂着肚子:“我快憋不住了,你就让我笑一会儿吧,这两个……真是太有意思了,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绿珠!”金舒礼瞪了她一眼,嘴角却也忍不住上扬,还是低声训斥道:“不许无礼,别笑话别人。”
那边撑船的艄公也是一脸忍俊不禁的模样,却没开口说什么。
夜风轻拂,顺水行舟,船行如飞,不一会儿便靠了岸。
苏荃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来:“那就此别过,希望日后能在阴司共事。”
“承先生吉言!”青鲤也赶紧起身,拱手作揖,弯腰行礼。
直到苏荃踏上岸边,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才缓缓直起身,抬头望着月亮,长长吐出一口气:“总算是一场大造化啊。”
从此以后,生死大事再无需担忧,只管在青城河中逍遥度日,等来日魂归地府,入渡魂殿任职即可。
“噗嗤——”
一见苏荃走远,绿珠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哎呀,不行了,太好笑了!那位小哥长得俊是俊,可脑袋……哈哈哈。”
“绿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