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是下意识道出了真话,被谎言充斥而膨胀紧绷的气球,此刻终于爆裂开来。
魏语眼中锐利且幽黑的火焰瞬间凝固,时间在眸孔停滞了一秒,紧接着,“噗”的一下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胆寒的死寂,眼底深处还跳动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嘴角下撇,肌肉绷的很紧,“喝酒还顺带洗了个澡?”
“洗了两次。”我实话实说。
反正暴露了,暴露十个和暴露一个没什么区别,我是这么想的。事实上就算我不说,这个伶俐的姑娘一定能套出些什么,难的一次真诚,只不过那么珍贵的东西再也换不来什么你侬我侬的甜蜜,有的只是撕裂般冷血的死寂。
“洗了两次?你还洗两次!你……” 话到嘴边又被满腔怒火哽住,魏语胸脯剧烈起伏,像是汹涌的海浪不断拍打堤岸。
抬起手,指尖在空中指着我,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过了后一会儿,她才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你洗澡干什么了!”
我说我什么都没做,有人信吗。
反正我是不信。
但是我并没有突破底线,当晚我后背被扳手砸过的地方猛然作痛,然后便稍微清醒过来,进而阻止了进一步发展。就算没有半路迟来的克制,我也不见得能完成,因为印象里,好像没有站起来。
但是我若是如白解释一番,魏语会信吗?气氛都做到那个地步,说是没有,这可是严重缺乏可信度的。
再加上宿醉第二天的头晕头痛和谎言被戳破后的混乱,我忽的什么也不想解释了,解释了也没用。
脑海里杂七杂八蠕动着黑色扭曲的线条,我又换了条二郎腿,眼睛瞟向玻璃外,没好气的回应:“你觉得呢?洗了澡之后能干嘛。”
这句话像是一记耳光,魏语瞳孔缩小,剩下大片惨白,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嘴唇颤抖,抬起的那只手在空中僵住,随后失去所有力气的垂落。垂落的间隙,她的视线也好似不愿面对什么,黯淡的向斜下方掉落。
“怎么会……”小碎片一般的声音从唇齿低迷的翕出,眼泪开始打转,片刻间,魏语的眼睛竟如同结上冬日飘零的雪霜,星点似的眸光淹没其中,摇摇欲坠。
魏语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两颊划出泪痕,声音沙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我……我等了你一晚上,你就是过来告诉我这个……”
心口作痛,我强忍着难过,解释说:“不是我要这么做,是世界的规律推动我这么做。”
“说的什么玩意,我听不懂!”魏语忍不住吼出来,声音之嘶竭朝周遭扩去,惊到了在场所有用餐等餐的顾客,还有前台和外场的工作人员,大同小异的目光纷纷聚集过来。
我懵住,感受到自己曝光在他人的目光下,心情一下子变得扭结,竟至更加不能自已的稳定情绪。
魏语抬眸,怒叱叱瞪着我,眸底的恨意如实质般溢出,恰似暴风雨前最狰狞的雷云,随时会降下雷霆。
“大猪蹄子,渣男!”
我故作风轻云淡,慢吞吞捡起最后一块麦乐鸡块,波澜不惊的说:“你说是,那就是。”
啪!
不是打我,一道虚幻的残影飞过,击中手背,手中的麦乐鸡块被魏语一把拍到玻璃上。鸡块再弹到桌角,一曲波折坠到地上。
我沉默的不说话了,假装鸡块还在手指间,掂掂指头,终究是失去了什么,连同之前吃下去的那块,残留在口腔的味道一瞬间变得陌生,感觉一切都回不去了。
泪滴下巴低落到桌面,魏语抹了下眼角,哽咽的质问:“她跟你怎么认识的?”
“碰巧遇到,打招呼,然后认识。”我说了句废话。
魏语吸了吸鼻,“她哪里好了?”
“好倒说不上,也不能说不好。她不一样,跟大多数人不一样,和她交流让我有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安心。”
“所以你爱上她了?”
我摇摇头,然后倏然的停住动作,顿时觉得心里那股错综缠绕的滋味连自己也捉摸不透,最后回了句:“不爱。”
“那你还和她……”
头痛加剧,我捂住眼睛,“她怎么样,跟你没有关系。”
“狐狸精勾引男人,和我没关系?!她就是个荡妇,荡妇!”魏语扯着嗓子,破口大骂,甜美音色中的尖利裹挟着悲伤,震的我耳膜发疼。
周围看笑话的人多起来,大大小小围聚餐桌的顾客交头接耳。甚至有员工专门从总配俯身,透过保温层窥视。巨大玻璃窗外路过的行人也会凑热闹的瞄几眼。这些令我烦躁,一股无名的火慢慢升腾。
“她不是。”我小声道,眼神如死灰,低垂着落到狼藉的桌面。
“啊?勾搭别人男朋友,这不是荡妇是什么?荡妇,不要脸的荡妇!”
为迟羽辩白并非出于偏袒,或许这么说也没有错。
就连我自己也摸不清为何,潜意识里不希望有任何人这么说迟羽,很奇怪的感应,这种不明逻辑的保护欲就像是从心脏另一面点燃的,仿若昨夜从打火机口簇然升起的火花,填满的整片阳台的空洞,也清晰了悬挂的孤单与悲凉。
魏语气不打一处来,擦拭娇弱可怜的湿润脸颊,泣声责问:“你竟然为她辩解,你们认识也就这两天,难道比得上我为你付出的一切?”
“没有可比性,她是她,你是你。我不爱她,但是也不讨厌她,你要骂她是荡妇,我阻止不了,但请别在我面前骂,我不想听。”
“好啊好啊,你这么护着她。”魏语气愤愤的撂下这句话,径自离开座位,去往前台和前台小姐姐说了什么。
前台小姐姐交给魏语一个包装袋,包装袋挺大的,约有手提包那么大,袋口接着提手带,抛开纸质的材质,外形跟手提包极似。
回来的时候,魏语看都不看我,竟一个劲的把桌上空了的可乐杯、咖啡杯塞进袋子。
我不明白她这是做什么,或许她打算简单收拾一下马上离开我这个烂人。不太合理,垃圾留给工作人员收拾就是了,她又不需要卖废品维持生计。
眼看魏语快要守时完,我不合时宜的捡起最后一个咖啡杯,帮她放进袋子。
一句谢谢也没有,魏语冷着脸,手托着袋底像是称重似的提了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甩,打在我的头上。